(54)这一年的奥运会如期举行,灾难过去以后大家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兴致勃勃的讨论开幕式多么的牛叉,关注中国得了多少金牌,泱泱大国是何等的骄傲,夏天从不参加这种讨论,她大多时候就是一边沉默的在听着。
来来去去这几个月,有时候总会碰到熟悉的面孔,某天又轮换来了新的实习生,里面却有曾楚楚和沈阳两人,夏天摇摇头,没有要一个实习生,她现在已经升成了总住院医生,每天跑跑门诊,跑跑其他科室的会诊,再编写一下自己的论文,时间被她安排得很是满满当当,她大多时候会特意避开曾楚楚和沈阳,他们的排班她早在心里一目了然,不大的科室可是要特意不见面也是挺容易的。
不料想,有一天却被曾楚楚堵在了门诊。
“夏天姐,这么不想遇见我们吗?”曾楚楚说完都有点泫然欲泣。
“你何必点穿,非要我说,是的!”夏天倒是毫不隐瞒。
“夏天姐,我们当初确实不知道所以才没给你说,但是我担心黎志不比你少一星半点!”曾楚楚有点急切起来。
“那是你的事情,你们没有对不起我,黎志回来,我们一切照旧,他要是抛弃了我,我就要离开他的所有朋友圈!”夏天说话时候的眼神语气过于冰冷。
曾楚楚呆呆的看着她,突然笑了,她说道:“以前我就觉得你是妖怪,没想到你是一个那么彻底的妖怪!”
“我不坚强,谁替我勇敢?我不彻底,谁帮我收拾残局?我愿意等他是我的本分,我不愿意等下去那也是情分到头了!”
“夏天姐,我相信,黎志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不知道他当时伤有多重?”曾楚楚的痛心溢于言表。
夏天的身影微不可见的僵了僵,她指甲慢慢掐入掌心,表面上还是冰冷的表情,她甚至还转开了脸不看曾楚楚。
“他们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偷听我爸爸和黎叔叔打电话才知道,黎志送来的时候全身多处骨折,内脏也是大面积出血,肝脏脾脏还有心包积液,他抱着必死的信念保护你,因为你那边的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他就死死的扑过去抱住了你,所以你才只有两个地方骨折,但是黎志已经伤痕累累,浑身软得像是面条了,他每天一边输血一边失血,他居然还能活着,他应该是多想醒过来的啊!”曾楚楚说到后面泣不成声了。
那个她爱了好多年的黎志,那个她终于决定放弃了的黎志,却在一个转身就把他弄丢了,而且最后还是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抬起头,只看到夏天微微颤抖的背影,她站在窗边,慢慢的吐出几个字:“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曾楚楚出门以后没有一丝犹豫,她觉得夏天有必要知道真相,隐瞒她可是只是为了她以后着想,但是如果有一天黎志好了回来夏天和别人好了,他所做的没有了意义那又该怎么办?
夏天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都快半年了她才第一次知道黎志的伤情,她有一次去重症监护室想借阅黎志的病历,可是对方却说已经被白琳转院那天一起被黎永刚给了她带走了。
脸上的眼泪肆意的流淌,人人都说是她夏天上赶着喜欢黎志,谁又知道黎志却是在用整个生命喜欢着她?掌心有点刺痛,地上一滴一滴的血流了下来,夏天却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她那些可笑的自尊呢?她那些矫情的被遗弃的感觉呢?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情绪,难道她愿意黎志去死?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她居然一直觉得她被遗弃了,却不料她的一个不小心才会真正的遗弃黎志!
此时此刻,远在大洋彼岸一个医院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人,身上到处都是仪器,他双眼紧闭,面相极其好看,如果不是那些监护仪还在工作,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完美雕像了。白琳焦灼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刚刚医生又给她说接下来还有大大小小很多次手术在等着黎志,全靠机器很难维持下去,这半年他都还没有苏醒,这是很麻烦的,再不醒来他就会彻底陷入昏睡,变成一个植物人了。
床上的黎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眉头蹙起,手指尖轻轻动了动。
夏天的总住院医生是要轮转儿科几大门诊一年的时间,里面还有儿科消化科,血液科,肾内科,以及新生儿科,时间在这样的忙乱中就会特别的过得快,她离上次和曾楚楚对话以后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挺有意思的是,当初周静茹说周芷君的后面指不定是谁,阴差阳错就是她夏天比她快一步了。
现在除非孙慧召唤,她是很少回去儿科大本营了,也懒得回去看周静茹嫉恨的嘴脸,有些人恨你,那就是不需要什么特定原因的,或许是工作,或者是莫须有的男人,或许就是单纯的恨!先把这几边的工作完成好了再回去交差,她是这样打算的!
G市进入秋天反而多雨,如果雨下得很大,她夜里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或者呜咽一声哭醒过来,梦里总是不停的出现那个车子下落的场景,黎志温热的躯体包围着她,她几度推开他,大声对着他哭喊:“你回到座位上,这样很危险!我不要你这样!”可是她除了能感受到黎志愈发紧紧的抱着的温度,其他一概听不到任何回应了。
她觉得他们相处时间实在太短了,确实太短了,多少次在夜里醒过来,她紧紧抱着双臂就在一次次用那些回忆来温暖自己,总觉得冷得慌,那个少年第一次打游戏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还输给她了,然后他们配合无比默契,那个少年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多么炫目啊。
夏天好多次下夜班就站在公交站台边上回忆当时的一些情景,她考了驾照,顺利的有了自己的座驾,但是总会看到当初的那一路公交车就会把车开得慢点,再慢点,或者停在路边目视它走远,那里面曾经有一个她遇见她心爱的少年的回忆,可是现在她找不到他了!
她想起黎志才聊了几天就贸然向她求爱,就因为他在电话那边唱了几首歌给她听,那时候自己肯定被他的声音蛊惑了,她是颜控还是声控,当时居然没有把持得住,一时间半推半就倒也真的成了她的实习男朋友了。
他们那会儿说什么都能接的上话,夏天给他说那个老年人老了要上山的电影他去看了,有一次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以后他们老了娃娃不听话,他陪她一起进养老院打游戏去。切,都老掉牙了谁玩游戏啊?当时黎志还说要不就陪她钓鱼或者养花,随她都可以,那时候素未谋面,只觉得两人就在电话里面腻歪也挺甜蜜的。
她又想到黎志和她那次见面,导医台夸大其词说的绝品帅哥正是她那天急欲下班去见的荔枝,他们居然也没有尴尬,还相约一起去看电影,本来还想掩盖师生恋的,却又被张浩明撞破了,后来,回忆里面就开始有疼痛了。
黎志为了她被病人误伤住院,那一刻她是心疼的,是作为女朋友心疼男朋友那种心疼,夏天护短,我的东西只能我打我骂,别人动一分毫她都会站出来的,那少年言笑晏晏,厚着脸皮说被她点了守宫砂,非要她负责,还在听说她受了委屈从病床上爬起来去找她,夏天的心防一次次被突破。
她还记得也许就是在医院楼下的那天,见到那个老年人开始,她突然觉得她深深爱着黎志了,她想就这样和他过下去,那时候他们说什么来着?他们还在讨论生死,夏天说她害怕离别,黎志当时说如果有一天自己患了绝症就会躲得远远的,不让夏天发现?每次想到这里,夏天就心脏缩成一团,疼得在床上只打滚,她彼时那么懦弱,觉得不祥就不愿意讨论下去,她该大声的告诉他这是错的,她不要他躲下去了。
丁一亮有一次转告过胖子的揣测给夏天,夏天觉得挺有道理的,白琳一天不回来,那肯定就表示黎志还活着,她这边有老人有亲人,她不管是在过度失望或者是什么的情况下总会回来的,夏天那时候笑得惨淡,等待的时间总是焦灼的热切的带着盼望成分的,真正支撑她这样等下去的原因却是她爱着他,她相信黎志爱她不比自己减少一分,甚至更多,他都豁出性命愿意夏天活着,只要有一份活着的希望,肯定也会努力活下去,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G市的冬天很冷,是那种阴冷潮湿的冷,冬冷夏凉,实在很容易诱发风湿内风湿之类的小毛病,年底的时候宋晓玉让她回去过年,夏天借口工作忙不愿意回去,她对于当时流产以后宋晓玉那种一下子轻松下来的态度有点耿耿于怀。大半年没有回去,但是看着这天气又怕她老妈脚痛起来,这些年的广场舞并没有让她的内风湿缓解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