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木树再次遁入虚空,常阳山恢复了原貌。
院中,老柳依然没有回头。
“江南还是贫瘠的样子啊。”
“还不是你诅咒的,你自己都解不开。”
“哈哈,会解开的。”
“等到解开的那天,我就能送她入轮回了。”
老柳头听后,却是缓缓跪了下来,背对着他,以手怆地,无人知这句话,何其哀哉。
他不敢哭,哭不出声,他不配哭。
只剩下身后的那道背影在那自言自语。
“没想到你竟干起了这份活计。”
“记得咱俩小时候就特喜欢你爹的豆浆。”
“要多放糖,不然不好喝。”
......
“这碗酒我喝了。”
“等复道的那天到了,记得给我带两个番茄,再来一壶豆浆,好久没吃了呀,过得可真快。”
“可好?”
该他回答了。
“好。”
将脸埋在地上的那个人,说了句好,就像最后一次侯白给他带饭时一样的干脆。
“替我守着,快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逐渐消失,直到再也不听见。
西方。
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群星,小牛有点慌了。
“我也要去,带我走。”
他特别后悔,当初为什么害怕了。
气血上脑,眼前一黑,久久未能看清四周。
“都说了,这是让你替我镇守后方。当时的情况,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多想了。”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他竭力恢复身体的异常,想再看一次来人脸庞。
可是不能,动弹不得。
“还行。”
他明白他说的是这个西方,这是他负责打理的地方。
看了看四周原野,看了看牲畜灌溉,满意的嗯了一声。
“带我走。”
“走不了了。”
老人的那份猜测成真了,他知道的,只是内心的执念,让他放不下。
“你入轮回吧,年纪不小了,你也没老柳那样的道韵,别撑着了。”
老人依旧没有答话。
“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们打下来的天下。”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里面却洒满了鲜血。
感受着被人轻拍了两下肩膀,眼前重获了光明,看了看庭院,没有那人的身影。
“父亲,结束了,快回去吧。”
老人依旧站着,声音很轻,但也带上了他的那份威严。
“听着。”
中年人连忙跪下。
“以后整个西方的安危就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扛得住要扛,扛不住也要抗。”
“孩儿牢记。”
“若有一天需要高个子的人去顶一顶这片天,答应我。”
“孩儿答应。”
老人没说要干什么,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最后也未说完整这句话,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我走了,该走了啊。”
闭上了眼,回忆在翻滚。
“侯爷,等着我,小牛马上就来陪你了。”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提着剑就去了战场。
“小陆,小五,小花,小雨,小夜,小晨,还有左......”
心中默念着。
老人持剑柱地,没了声息。
中年人三拜,久久不起。
收养之恩大于天,定不负您最后的嘱托。
“父亲......您慢走。”
北方,十万大山。
“前线告危,你带一点东西去增援他们吧。”
老不死鸟眼前是一片虚无,这声音也是从他的背后想起。
“可愿接令?”
“谨遵将军指令。”
“辛苦了,你可能回不来了。”
“在所不辞。”
“和孩子说说话吧,日出时就得出发。”
他挥动着双翼,表示明白。
隐有剑鸣,被侯白压了下去。
看他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侯白打算离去。
“那......您呢?”
是妖王问的。
“让你儿子带两壶酒来祭奠我。”
......
感受着这股镇压天地的威势撤了去,老柳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吃力地站了起来,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这个时代还需要他。
对着门口的冷侯白继续念道。
“人神。”
侯白的身上又起了变化。
......
一连三千字,道尽。
教会了冷侯白封印自身三千道。
不再给它趁虚而入的机会。
回到石桌旁,坐下。
抄起那碗依旧平放的酒碗,酒还是满的,一口饮下。
冷侯白醒了,径直从地上爬起,也不问为什么,缓缓走来。
拿起另一个酒碗,给自己满满灌了一大碗,一口饮下。
“呼~。”
脑海不在翻腾,再次恢复了清明。
“不要试图和它斗,它不配。”
“我可是天下第一?”
“你是。”
冷侯白又倒了一碗。
“知道了。”
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豪饮。
天空中的乌云再次出现,只是没了之前的威严,悄眯眯地下了一场雨,淋湿了两人的衣服。
酒没了之前的味道。
两人停碗,走回各自房间门口时,身上已干。
睡了。
长笛被他枕在脑袋下。
有些事情他记不得,但只要他是天下第一,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和以前一样,只需等待那阵恶风来,一来便知。
他很张扬,修的是三千道,平日里肆无忌惮,今日却全部隐藏了起来。
肆无忌惮是害怕,如今隐藏起来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天下第一。
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他不清楚,三千道全开的压力是很大的,大到突然轻松下来的他,没有任何防备的便睡着了。
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惜命,但他不知道他的命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又能迎来一个崭新的清晨。
此后没了三千道的束缚,他的精力就不会那么容易就耗尽了。
一场雨抹灭了所有痕迹,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还记得昨夜那壮观的场面,不是他们有多强,只是有人想让他们知道。
雨,还在下,他问老柳借了把伞就走了。
朦胧的雨巷,很漂亮,连绵的雨声很好听,眼前的谢小无也很好看。
已近中午。
“你作弊,有本事别跑。”
“你也跑啊,我又没说这是竞走,哈哈。”
两个嬉闹的声音打破了原有雨声的节奏感。
“小侯白,上菜,老样子,他付钱。”
是老何率先一步赶来,收起了撑着的雨伞,找了个地方坐下。
小王哈赤哈赤的赶了过来,来到老何身旁,抢过了侯白递给来和的茶碗。
“啧啧~这人一输就开始耍流氓了。”
“请你吃了多少顿饭了,连个茶都不给让的人,我算是看透了。侯白你瞧见了没,他这人度量也就这了,唉~”
侯白看着他俩笑了笑,去报菜了。
大雨的关系,客人很少,只有住店的那几位。
侯白泡了一壶茶。
“最近茶艺有所提高,给你俩尝一尝新的味道。”
“好啊好啊。”
小王连忙接过,老何连忙挡下,笑着哼嗤一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有何目的。”
“没有,哪能啊。”
“真没有。”
“有。”
“你想干啥?”
“帮我看店。”
“成交。”
当事人小王一脸迷茫,看着老何将他拿着的茶碗端了起来,喝掉了。
“香啊。”
老何一脸享受。
“我先拿的吧?”
“陪你玩多久游戏了,连个茶都不给让的人,我算是看透了。侯白你瞧见了没,他这人度量也就这了,唉~”
侯白笑了笑,和柜台上的小无姑娘说好了之后,拿着刚才他自己付钱买的两个油纸包,出门去了。
到街市上买了一把伞,去了南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