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
一人身体挺得笔直，抓着缰绳，目视前方。
已是骑行了好几天，他不累，坐下的马儿也是承受不住了。
穿过了荒野，遇到一个茶摊，具以疲惫的一人一马，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早早地下了马。
茶摊上有一人，独眼，但却没有丝毫凶恶的味道。
只是初次看去觉得觉得有些异样，再看时却和正常人一般。
他气息也有些紊乱，应该和自己一样，赶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不再去注意了。
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问小二要了两份茶水。
将桌旁的凳子移到另一边，马儿半卧于旁。
“可有早点？”
“有啊。”
小二端了茶水上来，连忙应了下来，挠了饶头。
“怎么？”
他微微一笑，旧时有人人说他这才张死鱼脸是没人愿意接近的，这次出来正好可以改一改。
“就是不知啥是早点？”
小二有些尴尬。
“吃的。”
抿了口茶，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
他天生英姿，笑起来的样子莫名带着几分感染力，让人亲近。
“嗨，客官说早饭我就明白了，前几天也是有一人到了我们店，说是早饭，我还想饭不就是饭嘛，难道饭还有早晚之分？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原来这是你们读书人的说法。”
说着便端了一大盘白面煎饼过来，约莫四五张的样子。
他有些愕然。
“可还有其他的东西？”
小二愣了一下，想了想。
“哦，是那个吧？我懂，我懂。”
说着有从房间里取了一大盘大葱，青翠，带着刚刚洗尽的井水，一小碟蘸酱，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葱是今天刚摘的，蘸酱是我自己研究的，我听之前客人们说过他们那里有这种吃法，只是一直不明白这蘸酱是什么东西。也是最近才弄明白，这蘸酱原来是给这东西提味的，试了好多次，直到前几天才捯饬了出来，你还别说，这样吃真的别有一番味道。”
这小二说话，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看的他一愣一愣的。
又看了看眼前的大饼和葱。
笑着拿起一张饼，学着记忆中那位女子的豪放吃法，一卷一蘸。
“好吃！”
味道不重要，这张饼烤的有点老了，带了点淡淡的糊味，原本的甘甜也稍微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微苦。
蘸酱也是一般，比不上宫里的珍馐海味。
但他明白，他吃的是一个从有到无的过程，是一个不明白什么是早点的人，花了大量的时间鼓捣出来的成果。
做成这样已是不易。
这小二是探索者，而他是享受者。
以享受者的角度去看待一个刚刚起步的探索者，自然是漏洞百出。
就像这天下局势，前辈们可能目不识丁，但这是他们打出来的天下统一，我们享受的是成果，秦朝这一代的繁荣，人人如龙，宛如珍馐，可口，无可挑剔。
而以现在的目光去统一过程中的一停一驻，错的都知道是错的，不必卖弄。
羞辱更加不对，竖子骂娘，不懂生理五常，可谓人？不可谓人。
这小二有长进，有再进一步的想法，他便给他一丝助力，给他信心。
但也仅此而已。
“小二，再来二十张饼，葱就不要了。”
他又拿起一张，撕了一半，一半自己吃，另一半喂马。
然后喂他饮水。
小二伸了伸手，想阻止。
“他不是畜牲。”
小二也不知道为何，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小二，给我也来一份他那样的。”
“好嘞！”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也就是出来想要追随大皇子的小甲如此说道。
撸了撸袖子，略显粗狂的品尝起小二端来的大饼和葱。
“不行。”
狠狠咬了一口。
“你的这个葱不紧实，没有水分，明显不够新鲜，还有这饼，火候考过了，所以这味儿就有点苦……”
他吧嗒吧嗒的说了好多，小二一字一句的听着他的分析。
这都是他难得的回馈，他想知道的更多，想做的更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这些客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不足。
但这样的客人往往是不多的。
东西不是好的，但他吃的却很认真，把自己的所知一点一点的反馈给了这位小二。
东西不多，很快便吃完了。
小二很高兴，咬了咬牙，又给他多拿了几张饼，端了一碗凉茶。
他都接下了，将他们全部吃了个干净。
晨光渐移，这一歇便是好两三个时辰。
掏出了一枚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起身，马儿也起身。
离开了好远才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小甲是等到小二出来才走的，指了指旁边桌上的银两。
“我俩的。”
然后笑着离开了。
小二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就不见人影了。
这枚银子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
他将这枚银子攒在手里，握的紧紧的。
“会越来越好的！”
天空很蓝，蓝的让人心灵透澈明净。
树林荫翳，鸣声不绝，牵马并行。
“我想追随你。”
身侧传来一阵声音。
他知道这个人出现在了自己左侧，在自己视野看不到的地方。
未停，继续向前。
“你以前说过，给我一次挑战你的机会。”
前行的脚步止住了，一些久远的记忆涌现了出来。
他看过了太多的生死，那次只是他生涯中的一次小小波澜。
“你是那个人？”
回头正眼看了看眼前这位独眼男子。
“是的。”
两人早就见过面了，是在南岸山，那是一次针对他的伏击，小甲是个意外，是无意被卷进来的。
两人将整个南岸山血洗了个干尽，代价只有他的一只眼睛。
“一命换一命，两清。”
他不太想让更多的人卷入接下来的乱世中。
“我想正眼看一看这个世界，望你给我这次机会。”
他摆好了战备的姿势，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人。
无边的战意在这里汇聚，树林间的鸣叫声更噪杂了几分，它们的声音里无不透出惊恐。
大皇子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已经好久没碰到实力相当的同辈了，唯一一次的交手，结果还输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感受着此方天地的关注，他沉寂许久的热血隐隐有些沸腾了起来，眼前人是真正的人杰。
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赢得天地认可的人才。
挥手，将马儿赶到了远处。
它在一旁默默吃起了青草，没有丝毫关注那边的意思。
这是两人未来无尽战事的开幕。
无论胜负，都是值得纪念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