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老宅位于市边缘,四周环境优美,属于高级住宅区。
那时候何轩第一次来南方家的时候,还带着羡慕的语气说:“南方,你家真好,这么大,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何轩转过身去问萧寒:“萧寒,你怎么不说话呀?南方家不好吗?”
萧寒老气横秋的说:“不好不好,这有什么好的,房子越大,人也就越孤独。”
年幼的他们还不懂什么是孤独,只知道房子这么大,又没有人陪他们玩耍,肯定很无聊。
南方笑着点头,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于南方而言,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失去的却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是啊,有什么好的……
站在南家老宅门口,南方想起幼时的记忆,不禁有些喟然。
南家老宅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子走了出来,她低头俯身,浅浅的道了一句:“小姐,先生一直在等你。”
南方微微低头:“白管家,我知道了。”
说起白管家,也算是南父身边的得力助手了,二十五岁就跟在了南父身边,陪着南父走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小时候的南方总是不解,有时候功课做得累了,也会偷偷问白管家,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无怨无悔?
每当这时,白管家总是摇摇头,笑着不说话,只是那抹笑容中的苦涩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后来,南方就很少涉及这个问题了,因为笑容太苦了,她不想在看到这么苦的笑容。
南方进去的时候,南父正在吃早餐,南家的教养很严,所以南方没说话,坐下把属于她的那份早餐吃了,虽然她已经吃过了。
吃完后,南父拿起手边的餐巾纸问:“公寓那边住的还好吗?日常用品都有吗?要是没有,我让白管家给你送过去。”
南方放下手中的筷子,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很好。”
南父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的说:“南方,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你母亲的事而怨恨我吗?”
南方低头,笑着说:“没有,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南父沉默。说到底,还是怨他的。
最后,他只能狼狈的转移话题:“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南方点头:“好。”
南父又问:“美国的学业完成了吗?”
“差不多吧,就差一篇毕业论文了。”
南父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那以后你是会回国,还是继续考研?”
南方反问:“父亲是希望我回国,还是希望我继续考研?”
南父扶了扶眼镜:“我尊重你的意见。”
南方起身,拿起身边的双肩包,笑着说:“好,那我知道了。”
“那南方以后是要从政还是从商?”
南方想了想后说:“从商吧,毕竟从政太累了,而且,我的专业就是学经济的。”
南父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父亲,您还有什么事吗?”
南父低头苦笑:“从什么时候起,回这个家一定要有事呢?”
南方无言以对。
南父挥了挥手:“你母亲的东西我一直没动,每天都有人按时打扫,你要是想看,就自己去吧!”
南方垂眸,说:“好!”
南父罢了罢手,说:“去吧!”
南方走后,白管家立在南父的身后,语气很是不解:“先生,既然您这么想念小姐,那为什么小姐回来后你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
南父默然,许久后,他才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太讨厌我,而我,别无选择。”
白管家一声苦笑,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小心翼翼的去揣测自己女儿的心思,只求她不会讨厌。
原来,岁月真的是不饶人的。
在不知不觉间,它已改变了那么多。
南方的父母南风和温暖都是政治联姻,但与大多数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不同,他们生活的很幸福,南风刚毅,温暖静和,他们性格互补,组成了一个很美好的家庭。
温暖闲来无事时,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喜欢布置家,所以现如今的南家老宅依旧有很多温暖的作品,比如窗帘,比如床前的灯,再比如桌布。
南方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她伸了伸手,想要把门打开,手却颤抖的厉害。
以前她总是不敢来这,这里面有着太多太多关于温暖的记忆,她害怕触碰这些回忆。
去美国的三年,她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
可是现如今来看,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释然了。
试了几次后,南方终于放弃了挣扎,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叫,你看,你就是个胆小鬼,进都不敢进去,还谈何释怀,承认吧,你就是个十足十的胆小鬼。
她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白管家想了想后,最终拨通了南风的电话:“先生,小姐站在门口,手一直在颤抖,她试了几次后都没有打开门,最后离开了,我看她有些慌乱,所以……”
南风沉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嗯,我知道了。”
南风挂掉电话后,又拨通了萧寒的电话。
“伯父,有什么事吗?”
“嗯,是我。”南风长话短说,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事情的经过。“南方回家的时候,去看了她母亲的旧物,不知道怎么就跑出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想,她大概是不愿意见到我的,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查。”挂掉电话后,萧寒拨通了部队里雪柳的电话,雪柳是情报高手,虽说只是一个弱女子,但只要给她一台电脑,她就是网络世界的王,但这些信息也只有特殊人员才有资格知道,而萧寒恰恰就是这特殊人员中的一个。
雪柳的速度很快,不出五分钟就已经把南方的信息都发了过来,萧寒一看,笑了,像是她的风格。
小时候的南方在心情不好时,就喜欢瞎走,走到哪算哪,没有目的地,没有落脚处。
现在的她,这个习惯依旧没有改过来。
萧寒找到南方时,南方正坐在大街的长椅上,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寒走过去,轻轻唤一声南方,南方错愕的抬头,她有片刻的呆滞,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是找我有事吗?”
萧寒摇摇头:“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南方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人一直照顾呀。”
萧寒笑笑不说话,南方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说:“陪我走一走吧!”
萧寒说:“好。”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不凉不热,温度刚刚好,有阳光洒下,温温柔柔的,慵懒的让人想睡觉。
南方自顾自的走着,目光有些散乱,似是在思索什么。
萧寒在背后跟着她的脚步走,无意识的眯了眯眼,感情这丫头就是这样让他陪着走的。
罢了罢了,今天出来就是为了陪她的,理不理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南方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来说:“我是不是还没有去拜访过伯父伯母?”
萧寒有些诧异,怎么会突然想到这档子事,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南方颔首低眉,浅浅的笑:“那好,正好今天无事,我们一起去拜访伯父伯母吧!”
萧寒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有一瞬间的恍惚,虽然她就站在这里,可他却感觉她的心早已不知在哪飘忽不定了。
南方笑着说:“礼物还在我家,你陪我去拿吧!”
萧寒看着她,说:“南方,难受就哭出来吧,别笑了,没有人在强迫你笑。”
南方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平静,最后她说:“哭?我还会吗?”她嘲讽的看着前方的阳光一层层的漫过大树,说:“走吧。”
南方给萧父准备的礼物是一盘围棋,材料不贵重,甚至有些破旧,但却是有着圣手之称的高买浪曾用过的棋,这些棋子饱经岁月的打磨,虽有些破旧,却是颗颗圆润有光泽。给萧母的一串佛珠,材料很普通,却是南方初回国后亲自去佛寺虔诚跪拜求来的。
去佛寺,既是求佛珠,也是求心安。
萧父萧母看到礼物后,很是开心。虽说不贵重,但身处这个位置,还有什么奇珍异宝是没有见过的,人越老,越看中心意。
既是拜访,那留在萧家吃饭是必不可少的。饭桌上谈论的无非是南方去美国的三年怎么样,学业如何,南父还好吗等等问题。
南方耐着性子一一为他们解答。萧寒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声的笑笑,这是他的姑娘,他的父母。
天黑的很快,吃完饭一会儿,夜色就笼罩了大地。
南方起身,笑着和他们一一告别。
萧父萧母想让萧寒送送南方,结果被南方婉言拒绝了。
她依旧背着那个亚麻色双肩包,眼中的灵气像是要溢了出来。
她转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前的那条绿茵小道上。
萧母看着那背影,轻轻的说了句:“这孩子……”
声音很轻,很快就被风带走,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