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来的时候,南方正在翻一本很厚的外国著作。她着实没有想到,余安会来。
岁月悠长,她没见余安,真的是很多年了。
“安安。”南方抬眸浅笑。
余安看着坐在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却笑意浅淡的女子。一瞬间,鼻尖忽然酸涩,然后恍惚间,泪流满面。
她哭得像个孩子,她哭得胃里抽搐,痉挛,她哭得快要找不到方向。
南方强忍着疼痛亲自下床扶起余安,然后用泛白的指尖替余安擦干泪水,“安安,别哭。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了,别哭,哭久了,对身体不好。”
余安伸手回抱住南方,她抱的是那样紧,好像要抱到世界末日,她怕呀,她怕一松手,她就这样不见了。
她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她的阿方了。
四年前那场意外,她如今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可真好,她回来了,她真的再一次站在阳光下了。
“阿方……”,话还没出口,声音就已哽咽。
南方拍着她的背,“我在,我一直在。”
待平复下来后,余安才再一次出口问道:“这许多年来,你还好吗?”
余安问这话的时候,南方正在给她倒水,听得余安一语,南方手中的水微微一颤,随即南方将水递给余安,她笑容浅淡的反问:“余安,这些年你好吗?”
余安一怔,随即突然笑了,是啊,是她傻了,对于她们而言,什么才是好,什么又是不好?
这几年,她们兜兜转转,活在这喧杂的人世间,灵魂却无处安放。
有时候她也会想,怎样的人生才算完美,是富可敌国,还是才貌双全,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不是的,没有哪个人的人生是完美的,至少,在她看来没有。
可是后来,她终于明白,真正好的人生应当是内心温和从容。
余安低眸浅笑,静默无语。
南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也并未言语。
此时此刻,好与不好又有何意义?至少,现如今的她们都平安的站在了对方的面前。
这样,就够了。
余安接过南方递来的水,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耳边传来南方的问话:“你和何轩……还好吗?”
南方本不是多事之人,但上次见了何轩之后,虽然他笑容依旧爽朗,但南方知道,他的心里怕还是充满了苦涩。作为朋友,她想,对于他们,她永远都无法置身事外。
“何轩?”似是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所以再提起他时,余安竟有一丝丝疼痛,很快,这种疼痛感蔓延全身,她开始大口呼吸,然后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余安不是个矫情的女子,她同样不爱哭。想当初她经历多少低估,面对多少未知的道路,都不曾落一滴泪,她只是看着那些事,那些物以及那些人,露出极为浅淡的一笑,然后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条路。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今天在这个病房中竟然落了两次泪。
她知道她不该如此,她知道阿方现在还生着病,可是,这些滚烫的泪水完全不听她的指挥。
“阿方,我好累啊,我以为我可以躲得过命运,所以我告诉自己,不用担心,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让自己的父亲和何轩友好的相处,可是……”,余安哭得声音有些沙哑,在这寂静的病房中听来,竟让人心酸不已,“我躲不过啊,我没办法和它进行抗争,对于它,我输得一无所有。”
南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有片刻失神,她想,原来她们这些红尘儿女在生活面前都还只是实习生。
每个人都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却支离破碎。
南方极为清浅的一笑,她说:“安安,哭吧,之前让你压抑哭声,是我错了,你哭吧,哭完后,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对未来笑一笑,哭吧,别压抑了。”
她知道,余安本不是失态之人,她只是……太痛苦了,所以才会在见到她后放声痛哭。
没关系啊,安安,真的没关系,生活以痛吻我,我却偏偏要报之以歌。
2014年的九月中旬,c市的百信医院病房中,有个女子面对旧时好友哭得声嘶力竭,可是,同样有个女子她目光看向窗外,许久后又将目光落在那个悲伤的不能自已的女子身上,然后眼含慈悲,却没有伸手去安慰,她知道,有些路,只能是一个人走,而有些过程,她必须亲自去经历。
虽然这样的经历痛彻心扉,可是若是不经历,又该如何强大起来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所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天的阳光很好,甚至明媚的有些不像话,但是有两个女子,她们却一个失声痛哭,一个……面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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