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重矜对沈存墨摆摆手,让他走开点,“你先在后面待着,等我解决了再和我一起走。”重矜可不想让沈存墨打扰她和兄弟叙旧。
一个人在外面呆久了,才知道那些才子们在诗里所写的思乡愁绪,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并非是强说的装点之辞。城门口,守卫的士兵旁边的那一棵,重矜梦里的乌桕树,还是那么的壮硕,它一枝枝伸展着,冒出嫩绿的芽。
还记得,自她为了母亲在外征战后,见的最多的就是这棵树了。出征前,归来后……一次一次,她见证着乌桕树,悄无声息的发芽,生叶,成长,直至开出如穗状的小花。
重矜想说:我回来了,置身于谷底与亲人之间。思念的家乡和渴望的亲人离我不过咫尺,可为何?我却仍有一种命定般深深的孤独。
远处在目前这片土地上官位最高的将士谢景行,重矜曾经的旧部,被重矜的倩影吸引,看着重矜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自己。
重矜取下了掩面的手帕,将放下的青丝用她人生第一条母亲赠予的红色发带扎起。这普通的马尾,被她扎的那样英姿飒爽。
熟悉的面容渐渐在谢景行的眼中清晰,他展开了久久不能收起的笑容。这是他日夜思念的公主,是他最尊敬的公主,他的公主,回来了啊!
重矜走到他的面前,清冷的脸蛋没有浮现一丝笑容,却在眼底有着她想要隐藏起来的温柔。重矜拍拍他的肩膀,用颤抖的音色问他,“怎么瘦了?”
旁边新来的士兵都不认识重矜,直愣愣的看着。其中一个士兵反应过来,立马冲过来拍掉重矜的手,拿刀指着她,“大胆,一介民女,居然敢对我们的大人无礼。”
重矜的看着那把刀,略挑眉,“你这属下,还挺忠心。”
谢景行有些微怒,挡下那把银白的刀刃,吼道:“你放肆,还不退下?”随即在众目睽睽中,单膝下跪,低头。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属下恭迎,王姬公主回国!”
大家起先还一脸看戏的望着谢景行,在谢景行那一声王姬公主之后,惊讶之余,纷纷随同下跪。他们没想到,能再次亲眼见到他们最为爱戴的王姬公主啊……
这些来往的人民中,不乏有重矜偶然帮助过的难民,对重矜很是感激。还有些人,太穷,他国认为他们不仅没为国家作出奉献,还拖累了国家,就把他们抛弃,扔出了境外。若不是重矜发现,帮着他们打通关系,在倾安国入了户,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家一传三,三传百,重矜的这些事情都被流传,名声也就自然高了。
重矜被嫁出去的时候,听说有的人因为伤心,连着哭了四天。还有的人因此休业,专门跑去了庙里祈祷重矜能在青竹国不受欺负,安稳度日。
重矜面向倾安国的子民,面向她曾经苦苦守护的子民,强忍住脆弱的一面,抬手,“都起来吧。”
一瞬间,大家纷纷涌到了重矜的面前,将重矜围成了一个圆圈。没有任何人敢过于靠近重矜,大家都把握好这距离,这尊重和爱戴重矜的距离。
谢景行首先开了口,问了大家皆疑惑的问题,“公主在青竹国待的可还算好?公主此次回国难道是青竹国欺负了公主?!如果真的是我说的这样,公主能不能不回去?”谢景行知道,这种问题很失礼,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问。按理说,嫁出去的公主回国一般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能回,必定是为了两国的利益,那么这么重大的事情,回国必然隆重至极才对。
重矜不想子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与王上对立,使国家陷入危难,便扯了个谎,“就是想家了,青竹国的王上人很好,居然随随便便就应允了。我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就没带侍卫跟随。”
谢景行还想问些什么,重矜转移了话题,不愿多说,“大家都围着我,不赶路吗?城门快关了,都快快进城才是。”
有些人突然想起自己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再次向重矜行了个礼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嘴里还不忘念着关于重矜的话。
剩下不急的人们都留在原地,想要和重矜亲口说说话,但都苦于身份悬殊,礼仪制度的约束,不敢张口。谢景行由于是宫中之人,又是重矜的熟人,不用受其制约,和重矜激动交谈着。
重矜在人群中,像是清晨金色的晨曦般闪耀,沈存墨有些惊讶,从她扎起头发的那一刻起,一直惊讶着。惊讶于她的美貌,她的气质,她的威望。如果她是个男子,怕是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适合做一国之主吧?究竟发生了什么,倾安国才会把这样的人,拱手嫁了出去?
沈存墨歪着嘴角,咧唇一笑。他在重矜的背后,像那些平民一样,只当一位安静的聆听者。
“谢景行,你怎么回事?你功夫这么厉害,不去前线杀敌,跑这儿当个守门的,像话吗,丢我的脸。”重矜用手指点了点谢景行的肩膀,开玩笑的说道。
谢景行神色一慌,解释道,“前些日子受了伤,暂时退了前线。”
其实谢景行哪是因为这个?谢景行在心里早就决定只跟随重矜,自重矜走后,他不想做任何人的属下,也没有往日那上阵杀敌的气概和志气了。
重矜当了真,皱了眉头,连忙抓住他的手,要替他把脉,沈存墨可就不干了,当机立断的冲进去,打断他二人的行为举止,颇为不爽的说,“喂,你懂不懂礼义廉耻,男人的手你就随随便便的摸?”
众人见了沈存墨这样出口不逊,皆护着重矜,“你谁啊你,王姬公主略懂医术,为人家把个脉怎么了?”
“对啊,怎么还轮得到你来教训?”
“就是就是……”
沈存墨当时杀气就出来了,他还是第一次被平民百姓用这样的语气训斥,还是在重矜的面前。面子眼看就要挂不住,沈存墨一只手马上就要掐向一名刚刚教训他的男子。重矜没反应过来,倒是谢景行身形一动,挡在了那人的面前,用手臂顶开了沈存墨的手。
那人没见过这架势,吓得摔在了地下。
沈存墨和谢景行两人火药味十足,颇有要干架的气势,重矜在一旁端着手,玩味的看着他二人,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沈存墨信步走到谢景行的面前,声色冰凉的开口,“你要和我打?难道你就不怕输了,在你的子民面前出丑?”
谢景行受到了挑衅,手中的佩剑立马涌现出肃杀之意,他反手拔剑,平举于胸,目光始终不离沈存墨的双眸,平淡的回应,“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