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
“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微呈透明,杂质极少,而且里外一致,几乎达到无暇的程度。可谓是,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安王后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缓缓道出重怀瑾没能悟出的门道。
重怀瑾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涵,只知道这玉应该是非常非常珍贵,她疑惑的问,“母后,既然是好玉,为何还要摔碎?”
安王后冷哼一声,“你以为月妃是什么东西,一个王上微服私访民间时,路上遇到的卖菜女而已。她的身份何其低贱?她有什么本事能弄到这么上等的玉?这块玉必然是王上赏赐给她的,她不好好的将这玉珍藏起来,却随随便便送给一个孩子,这摆明了就是向我示威,炫耀王上对她的宠爱。她就是向我传递,我的地位马上就会大不如前,而她,将会代替我,成为王上最宠爱的女人。”
“怎么……怎么会?”重怀瑾顿住,她无法相信母后所说的话。平日里在姚辛园中,陪伴着她的只有阿谀奉承的仆人,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惧怕她的同龄人,她本以为,她能和那个小公主,成为好朋友的!
安王后抚摸着她稚嫩的脸蛋儿,悲凉的感叹,“这是宿命……逃不掉的……”
重怀瑾一把甩开安王后的手,她眉头紧蹙,第一次吼了安王后,“母后肯定是骗我的!我不信!”
说罢,她便马上跑了出去。旁边的仆人打算上去追,安王后挥了挥手阻止道,“不用追,她能自己看清,更好。”
重怀瑾走在与重安忆第一次相遇的小道上,那是一次,微风将满树的小花吹落至满地都是的凉爽日子。今日也是这样的天气,多希望一切重来,再遇到她一次。
重怀瑾正在感伤之际,没想到过了片刻,老天真的顺了她的心意,重安忆果真带着一众仆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银花苑赏花。
重怀瑾欣喜的向她挥着手,她被吸引了目光,望了过去,随后跟旁边的仆人低语了几句,带着嘲弄的表情笑了几声,才踱着步子走到了重怀瑾的身边。
“怀瑾?你怎么……青丝未捋就到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的?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可是要怪罪我们皇家没规矩的。”
重怀瑾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因为那支玉簪花的消失而散落开来。
重怀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就回去整理仪容。”
“诶诶诶!”她叫住了本来要走的重怀瑾,用扇子掩面,略带不开心的问,“我昨日送给你的玉簪花呢?”
重怀瑾略带尴尬,不知怎么解释,这玉簪花已经被母后摔碎了的事情。
重怀瑾没出声,一直在思考。过了片刻后,她却自己想通了什么似的,生气的将手中的歆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重怀瑾,为什么没戴那个玉簪花?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我送你的东西,所以不屑戴吧?”
重怀瑾一听,立马紧张起来,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因为她是重怀瑾的第一个好朋友,所以重怀瑾格外的珍惜她,拼命的摇头解释,“没有!我没有不屑于戴!我……我只是……”
“只是?”她看着重怀瑾这窘迫的表情,不像是不屑于戴,倒更像是一种愧疚的感觉,她立马反应过来,略带试探得问,“那你此刻回去梳妆,便戴着玉簪花来见我可好?”
重怀瑾一惊,紧紧的抓着衣袖,扭捏了好半天,终是叹了口气,实话的告诉她说:“对不起……你的玉簪花,我弄坏了。”重怀瑾一向不会撒谎,也不懂得为自己的过错辩解。
“什么?你弄坏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重怀瑾!”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重怀瑾,语气全是愤怒。
重怀瑾低下头,不言不语。
重安忆面对重怀瑾的态度,非但没有觉得重怀瑾很内疚,反而觉得重怀瑾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于是怒火更旺,“就因为你是王后的女儿,就可以这么放肆无礼,随随便便的弄坏别人送的东西?怎么?是觉得我一个妾的女儿送的东西肯定很廉价,肯定配不上你?那我告诉你,是你!配不上这支簪子!”
重怀瑾猛然回头,拧着眉,轻声问:“你……你说什么?我?配不上?”
重安忆冷笑一声,“你当然配不上,你可知那玉簪花用的是何等高贵的玉料?请了何等手巧的簪娘?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精心制作而成的?这是父王送给母妃最有价值的簪子了!当初母亲逼着我送给你,我就很不乐意了,现在你倒好!居然弄坏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表达你对我的不屑?打死你打死你!!”她说完情绪激动的就要拿手打重怀瑾,那力道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倒真有种要打死重怀瑾的感觉,幸得有旁边有仆人拦着,重怀瑾才没遭毒手。
重安忆当初喜欢这簪子喜欢的紧,母妃说什么也不送给她,现在她忍痛割爱送给重怀瑾,结果重怀瑾当垃圾一样说弄坏就弄坏?
重怀瑾惊了,仿佛不敢相信昨晚还温柔大方的公主,如今俨然一副泼妇模样的对自己骂骂咧咧,重怀瑾忍住泪水,问她,“所以不是你想送给我的,只是因为你母妃逼着你?”
“不然呢?”
“那你知道你母妃为何把如此贵重的簪子送给我吗?”
“我怎么知道?”
重怀瑾眸光微微有几分轻颤,不愿再与她多说,转身就走,后面骂人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耳边。
这件事过去很久很久,重怀瑾也没从这里面走出来。那天回去后,安王后对她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教会了她很多很多……
教会她识人心,辨真伪。没过多久,重怀瑾在小小年纪,就大致看出对方是真心对她还是违心奉承。安王后满意的夸赞她聪慧,说她懂得了这些,以后别人就没法随便欺负她了。
但重怀瑾却觉得,学会了这些之后,却比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更加痛苦。因为她发现,不仅倾安国宫内的人没有人对她真心,连在姚辛殿,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宫殿,她也没发现有谁,是真正的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