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话
一群府兵皆是端起武器挥向沈存墨,直逼沈存墨的要害。由于沈存墨被围成了一圈,无处躲避,众人都以为沈存墨就会这样命丧于此。安王后看着沈存墨,勾起一抹嘲笑沈存墨不自量力的笑容。
哪知沈存墨动也不动,而是将九冽天乾剑倏的往地下一插。溅射的尘土狠狠的砸向周围的府兵,他们痛苦的尖叫一声,扔下兵器,拼命的揉着眼睛。
还有几个没被尘土伤到的府兵,迟疑了几秒,又立马刺向沈存墨。沈存墨骤然拔起利剑,使出偌大的力气与飞来的兵器发生碰撞,他们顿时感觉虎口一震,兵器从手上脱落。
沈存墨拍拍刚刚不小心沾染上的尘土,歪着嘴角,缓缓地向她们母女二人走去。安王后有些慌了,即使她地位再高,但面对生死,也只是一位平凡人罢了,但她仍嘴硬,“你……你不要胡来,毕竟这是倾安国,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你和重矜肯定没法活着走出去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主子考虑吧?万一以后重矜回到青竹国,没了倾安国的支持,谁能护的了她?”
沈存墨轻抬眉,突然笑了,笑的猖狂又放肆,他进一步靠近安王后,双眼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右手的剑意溢于指尖。他语气冰冷,回复于她,“我能护她。”
“你?凭你这小小侍卫的身份?”安王后揪起眉头,假装漫不经心的瞟着沈存墨手中的利剑。那剑仿佛嗡嗡作响,随时都有可能抹了她的脖子。虽心中忌惮,但天生要强的性格却无法让她此刻服软,她抓住自以为是的把柄,嘲讽道,“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情,为了替重矜出气不惜得罪整个倾安国。怎么?你喜欢上重矜了?”安王后艳丽的红唇发出刺耳的笑声,举起手来重重的戳着沈存墨的左肩,一边戳一边反问他:“身为一个属下,却爱上了自己的主子?真是既可笑又耻辱,也不知青竹国的九殿下,如果知道了这些事,你和重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那真是劳您费心。”沈存墨握紧剑柄,不愿与安王后再费口舌,他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和她争辩些什么的,他只是想做那他心中真正想做之事。沈存墨狠狠的将安王后推开,安王后招架不住这么大的力气,踉跄两步,向地下摔去。
沈存墨提起剑就是往重怀瑾的脖子上架,慢慢的,越来越贴近她的皮肤。安王后眼睁睁的看着重怀瑾白皙的脖颈,渗出滴滴鲜血,那血落在青青的嫩草上,染红了草尖。重怀瑾害怕的不行,整个人拼命的颤抖,她求饶道,“放……放过我吧,求求你……我以后绝对……绝对不……”
沈存墨稍一沉默,冷漠的打断她,“若你早有领悟,又怎会有这样的下场。她会因为顾念情分一二再的饶恕你,但我不会。”说罢,沈存墨举起九冽天乾剑,狠狠的向重怀瑾挥去。
“住手!”熟悉的的声音突然出现,只见重矜将地下府兵掉落的兵器拿起,往前一甩,白剑化作回旋镖,在空中“哔哔”一转,将沈存墨的剑击落在地。
沈存墨猛然回头,望向大气喘喘的重矜,不敢相信经过这么久的日子,那个虚弱的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活生生的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眼里尽是开心和责怪交织,跑向重矜的身边,扶起重矜,担心的问,“你终于醒了?身子这么弱,怎么还跑出来。”
重矜大口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皱眉道,“你……你太冲动了。”
“什么叫冲动,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替她说话。”沈存墨十分不解,重矜居然不领他的情,依旧护着那个重怀瑾。难道是念在重怀瑾是她的亲妹妹?但那可是一个对她痛下杀手的人啊。
“不是她。”重矜咬牙撒谎。
此话一毕,重怀瑾和沈存墨皆是一愣。
重怀瑾没想到重矜还会护着她,还护的这么紧。
沈存墨没想到重矜居然为了一个要杀掉她的人对自己撒谎。
“什么不是她,明明……”
“你亲眼看见了吗?”重矜反问沈存墨。
重矜知道沈存墨是为了她,重矜知道……她这样做,真的会伤害沈存墨的心,但她必须这样。重怀瑾,毕竟陪伴了她这么多年,她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再者,她就这样一时赌气让沈存墨出头,那沈存墨以后回到青竹国,该背着什么样的罪名。重怀瑾,可是倾安国的,嫡公主啊……
沈存墨拧起了眉头,不知该怎么接下一句。安王后听完重矜说完这句话后,立马从地下爬了起来,底气十足,“听见没,你主子都发话了,冤枉了我的女儿,你还不跪下来道歉!”
“你闭嘴!”沈存墨怒不可遏的吼她,举起剑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砍向安王后。安王后睁大了双眼,看着头顶上的发簪碎成两半,落在脚边。
安王后堪堪住了口,老实的待在一旁。
“重矜,你厉害,我以后再管你,我就是条狗。”沈存墨气急败坏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重矜虚弱的站着,没有了沈存墨的搀扶,摇摇晃晃的差点倒下。她用最后的力气,向那个就要远去的背影喊着,“夫君——”
沈存墨一愣,停下了脚步。
安王后和重怀瑾皆是一愣。
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侍卫,居然就是重矜的夫君,青竹国的九殿下。怪不得……怪不得……
一个普通的侍卫,又怎会有雕刻般的五官?一个普通的侍卫又怎会有这般的武艺?一个普通的侍卫,又怎敢独自一人驶向这姚辛园,嚣张的不可一世,只为替重矜出那一口重矜自己无法下手的气。
重怀瑾呆呆地看向沈存墨,心里妄想着,若是照衪有那么一天,也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该有多好?什么荣华富贵,至高权力,全舍了,又如何。她只想和照衪在一户平凡的茅草屋内,每日炊烟升起,饭菜喷香,安度此生罢了。为了这,她必须扫除一切的障碍,无论是曾经在照衪身边打过杂的婢女,又或者是照衪曾经送去一个温柔笑容的厨子,甚至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她都能下的了手。只要能守护她的爱情,紧紧的攥住他,防止他逃离,她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敢做。但她追求的那株盛满爱情的嫩芽,那株浇满她心血与希望的嫩芽,会有开花的那一天吗?
沈存墨愣了许久,似是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重矜的嘴里吐出。这是沈存墨第一次听到重矜喊他夫君,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极差的心情一下子就因为这两个字散为云烟。但他仍旧嘴硬,傲娇的转过身来,仰起头,问,“叫我干什么。”
重矜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她真的有点难受,她想离开这儿,立刻离开,“牵着我一起走,好吗。”重矜将手伸过去,俨然一个像夫君撒娇的女人。
看着那双瘦的可以看见骨头的,微微颤抖着的手,沈存墨蓦然哽咽了一下。重矜是他心中最差劲的戏子,演的那些东西破绽百出,一直把他当傻子来骗。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她哪里是和他撒娇,明明是身体太虚弱,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没法离开这里。沈存墨的笑容立马垮下,重矜以为他因为生气,会拒绝。没想到沈存墨走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身子,横抱起重矜。
重矜一惊,差点摔下去,沈存墨沉声说道,“环住我的脖颈,别掉下去了。”然后在离开前,对着重怀瑾意味深长的说,“她有我保护,用不着和你去抢些什么。”
重怀瑾一听,皱紧了青眉,低下头去。
沈存墨和重矜在去伏卿屋子的路上走着,速度刻意的被放慢,这是沈存墨的小心思。他知道重矜现在很痛苦,想快点回到住处,无论休息也好,接受伏卿医疗也罢。
但沈存墨就是不如她的意。
一来,惩罚她,惩罚她的种种过错。
二来,她每天都在用假的脸和他相处,他相信此刻,是重矜为数不多的真正模样。他留恋这一刻,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他不想就这样消失。
重矜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头,在不经意间,自然的靠在了沈存墨温暖的胸膛之中。
沈存墨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触碰,平静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一股清新的木香从重矜的身上飘出,淡淡的,很好闻。
“你是怎么知道的。”重矜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人却是醒着的。她轻声问着沈存墨,对于沈存墨那句“用不着和你去抢些什么”的话十分在意。
“知道什么?”沈存墨反问。
重矜不回答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是在表现有些不太开心,沈存墨感受到了重矜的情绪,立马妥协,“第一次你溺水的时候,她在场,我不确定你落入水中是她而为之,我急着救你起来,整颗心都扑在你身上,没空去搭理她。在你昏迷期间,她来看过你,但都是在伏卿给你医治的期间。我总有种感觉,她不过是借着看望你,好有理由找伏卿罢了。到了后来,有几次,她跟伏卿撒娇,想让伏卿陪陪她,伏卿都用你当挡箭牌拒绝了她。她每次被拒绝后,都会不经意的看向熟睡的你,有那么一瞬,眼神里含着藏不住的讨厌。”
重矜静默的听着沈存墨的叙述,心中揪在了一起。原来,重怀瑾讨厌自己的程度,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为什么放过她?”沈存墨不解,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只要你想,我可以让她用千百种方式给你赎罪,你不愿对她施以报复,是因为,还牵挂于她?牵挂一个,想杀了你的人?”
重矜思考了很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回答,直到沈存墨以为她睡着了,轻轻的揪了揪她的脸颊,她才说出自己心中真正所想,“或许,我牵挂的并不是她,而是我心中那片抽象的祖居之地,是我惟存的的生命与韶光。”也许是因为夜里凉的缘故,重矜吸了吸鼻子,“人总要有点支柱,倾安国就是我的支柱。无视朝纲,罔顾律法,残杀亲姐妹,一旦这样的名号扣在了我的头上,我将永远失去倾安国,失去支柱。如果我的支柱真的崩塌了,漫漫半生,没有信仰的我,该怎么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