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初二上午，睡到自然醒的河纹，嗅着床垫上残留的女人的香气，呃，不对，是床头一份热腾腾的早餐的香气。
河纹享用着早餐，不，应该说在享受作为一个能够给家里带回来钱的丈夫的小小自豪和喜悦。
离开酒馆的时候，轻盈的缇娜如同蝴蝶沾水一样，香软的吻落在河纹的脸颊上。河纹施施然离开酒馆，在去莉莉家的路上得意的哼唱着前世的小调，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慢慢的绽开她留给我的情怀。
春天的手呀翻阅她的等待，
我在暗暗思量该不该将她轻轻的摘。”
得意的河纹回想着昨夜，唱着唱着就往十八摸那边拐了。
河纹踱步来到莉莉的住所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一群黑着眼圈的亢奋的矮人和侏儒看到河纹来了，先是安静了一会，然后大声嚷嚷着，责备河纹让大家等了好久。
身份最高的灰岩还拍着河纹的背，“小子，我们实在等不及你的工件了，你的活记可是我这个老头子亲自帮你完成的。”
河纹忽然感觉到了上辈子被辅导老师完成自己久拖不决的实验任务的尴尬，愧疚和温暖。
打听之后，河纹才知道，原来彻夜疯狂工作的矮人和侏儒们竟然已经完成了所有分配下去的工作，今天清早就在莉莉这里完成了对原型机的组装。
大家都想马上就看看自己的劳动，到底有没有结成果实。
可是，灰岩和莉莉坚持要等河纹来，说这等不了多少时间。
河纹被感动的流泪。
鳄鱼的眼泪。
矮人和侏儒给河纹让开位置。
河纹这才看到屋子中间，停放着一个巨大的黝黑的机械。4个巨大的钢胆上方排着整整齐齐细密的管道，衔接着粗壮的连动杆，连动杆再衔接着巨大的齿轮，齿轮后挂着一个仪表，是用来测量动力输出的仪表。
一个蒸汽朋克和现代科技结合的唯美怪兽。
众人期盼的眼神是灼热的。
简陋杂乱的屋子里，都是浑身上下满是机油和煤灰的技师，可是就是他妈的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甚至比暴风城大教堂里还要肃穆。
这是侏儒和矮人最虔诚的信仰。
莉莉的嗓音都是颤抖的，“预备点火
3
2
1”
“砰”，一串刺眼的紫色电火花亮起，内燃机打着了。巨大沉重的铁牛肉眼可见的跳动了一下。雾化的燃油在钢铁的内胆里和空气充分的混合，在电光中被引爆，剧烈的爆炸强劲有力的推动缸体内部严丝合缝的钢制活塞，活塞猛烈的朝外挤出，推动粗壮的传动杆，传动杆哐当哐当往复有力的运动，带动巨大的齿轮开始旋转。
在猛烈的一阵杂音后，原型机的轰鸣砰砰砰的连贯平稳起来，排气管连续的喷出股股黑烟，齿轮飞速旋转，仪表显示了一个数字，73马力！
这个前所未有的惊人数字让所有人都沸腾了。
成功了！
成功了！
机器轰鸣着运转，数字还在攀升，达到一个峰值之后稳定了下来，82马力。
“成功了！”灰岩硕大的嗓门喊到，“这是伟大的发明，是铁炉堡匠师数个百年以来最伟大的发明，我们将被后代作为英雄们记住。”
莉莉尖细的嗓音也在高喊，“让我们去石火庆祝吧。河纹就住在那，让我们把这份欢乐也带给他的家人吧！”
“哦耶！”激动的众人纷纷应和。
“可是还得留一个人观察机器的稳定性呢。”欧克·齿轮可怜兮兮的说。
欧克·齿轮瞬间成了所有人最讨厌的人，没有人愿意缺席这个庆祝的时刻，但是这确实是一个不得不做的任务。
大家都注视着提出问题的欧克·齿轮，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吧。
就连莉莉最后也说，“那么，这个艰巨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我们看好你。我们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一起庆祝的。”
欧克·齿轮的小眼睛里泪光闪动，他一定是被众人的信赖感动的。
太感人了。
莉莉挥手一呼，“让我们出发吧。”
“yeah！”
火石旅馆被一群满是机油和煤灰的热闹的矮人和侏儒占领了，在美酒和美食中，众人畅饮开怀，热烈的讨论着未来。
莉莉最是兴奋，这台内燃机几乎没有任何借用魔法制造的痕迹，也意味着它可能可以承受侏儒失落都城诺莫瑞根里的巨大魔法辐射。这些魔法辐射让本来是侏儒最忠实的仆人和助手的机器人们纷纷狂暴叛变，侏儒们就这样失去了家园。
现在，以这台机器为核心，收复诺莫瑞根，就变成了似乎可以实现的理想。
不止莉莉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也不知道哪个侏儒突然喊出了口号，“为了诺莫瑞根！”
所有的侏儒热烈的回应起来，“光复诺莫瑞根！”
美酒之中，升腾起了美好的梦幻。
于是简单的庆祝，一直从下午延续到了深夜，尽情的众人方才醉醺醺的各自散去，只有莉莉和其他几个侏儒正在热烈的讨论。
连河纹都打算上楼休息了。
就在河纹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冲进了旅馆，是欧克·齿轮！侏儒的脸上满是黑灰，额头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衣服。他看到了莉莉，仿佛找到了依靠，崩溃的哭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机器炸缸了！”
莉莉眼前一黑，仿佛触电了一样，从脚跟麻到顶梁皮。“不可能，你使用降温魔法了么？”
欧克抽泣着说，“用了。”
莉莉接着追问，“那冰霜润滑油呢？”
“也用了。”
莉莉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噩耗随着震惊的侏儒飞奔离开酒馆，像瘟疫一般传播，很快，连最醉醺醺的矮人都一脸焦虑的回来了，激动的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围着莉莉和欧克盘问。
火爆脾气的灰岩最是激动，“天杀的姥姥的胡子，欧克你是不是操作错了？这样精工打造的机器怎么可能爆缸！”
强壮的灰岩拽着小侏儒欧克染血的衣领猛烈的摇晃，晃的小侏儒眼白都翻出来了。
眼见欧克就要不行了，大家都拥上来把欧克从灰岩的手里解救出来，治疗魔法的辉光亮起，药水给侏儒灌下去，欧克总算是止血了，缓和过气来。
可是大家还是围着主要负责人莉莉吵嚷。
茫然不知所措的莉莉六神无主。
灰岩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并不显得非常激动的河纹质问道，“小子，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河纹冷静的脸上。
我当然早知道会这样，河纹心里这样想。可是他依然摇摇头。“我长大的时候，家族早已经破败了。连实验工厂，我都没有进去过，就贱卖掉了。被从祖屋赶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些不值钱的图纸被债主留给了我。”
河纹的演技是毫无破绽的。
这是比被欺骗的愤怒更加糟糕的失败感，众人的心沉的更深了。也许，这就是河纹的家族最终失败的原因吧？矮人，会不会也跨不过这条坎？
沉默。
充满不安的沉默。
河纹打破了这种沉默，他还要把众人往不安的深渊里按得更深，按到他们彻底承认自己的失败，按到负担所有这一切的负责人莉莉绝望无助，按到只要自己能够解救这个项目，莉莉就会让自己予取予求。
毒蛇终于吐出了信子，驱赶自己的猎物走向最后的陷阱，“我想我们应该去现场去检查下失败的原因，欧克是个值得信赖的老技师了，如果欧克会犯错，那么换了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会犯同样的错。赶快，乘着欧克的记忆最清晰的时候。欧克你不要怕，好好回忆一下出事前后的情况。”
众人来到报废的机器旁查验，越是检查，越是沉默，似乎谁也没有错，这比有人错了更糟糕。
因为找不到失败的原因，就意味着即使重复的实验，下次还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内燃机项目。
死了。
沉默的众人找不到方法，欧克的安慰对于莉莉来说是如此的苍白。
最终，疲惫失望的众人，还是离开了。
在废墟一般的家里，莉莉哀哀的哭泣起来。
欧克抱着她，自己也满脸都是泪水。
河纹陪了一小会，脸上是同情和遗憾的离开了，心里却是残酷的叫嚣，“哭吧，哭吧，等你哭累了，就安心的做我的傀儡和猎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