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璧向施守义辞行,施守义挽留不住,送出府门,与左璧三人握手道别。
左璧、皇甫梦菲将封秀瑛一路送至西门城外。
封秀瑛斜挎一只蓝布碎花包袱踏上官道,走了几步,扭头见左璧与皇甫梦菲仍默立当地凝视自己,神色关切,忍不住扑转回身,奔到皇甫梦菲面前与她相拥而泣。
二女一向形影不离,此时分别在即,自是难过。随后封秀瑛离开皇甫梦菲怀抱,走到左璧身前停下步子,面上泪珠晶莹,神色间却有些犹豫。左璧知她心意,张开双臂与她轻轻一拥,眼眶也禁不住湿润。
封秀瑛面泛薄霞,见左璧与皇甫梦菲像是有话要讲,知道二人意思,微笑道:“不换不换,古县路途遥远,两位行路有我快么?好啦,莫要挂心了,我会小心。”
左璧取出一个布袋,打开一看,碧云包裹其中。左璧将布袋扎好塞入封秀瑛包袱,道:“我们不在,可无人为你治伤,带着这个。”封秀瑛坚辞,左璧与皇甫梦菲不允,便只得带着,三人洒泪而别。
封秀瑛走出很远,左璧叫道:“秀瑛,你回转时可到瑕丘县尉秦五爷家找我们会合,若我们不在,也会教秦官爷告知你去向。”封秀瑛应了一声,冲左璧与皇甫梦菲挥手,随后彩光一闪,化作黄鹂鸟儿,展翅飞去。
皇甫梦菲遥望一阵,问道:“大哥,为何先前不用碧云替秀瑛疗伤?”左璧道:“我更愿意让你施法来医治秀瑛。此物毕竟不是凡品,我们能够不借助七色奇岩之力,最好不用,以免使用太滥,会生出什么害处。但目下让秀瑛带着,她便能有个依靠,我们也能放心。”皇甫梦菲点头称是。
于是左璧与皇甫梦菲便赶赴瑕丘县,晓行夜宿,并不张扬,这日擒仙楼已近,天光不早,两人便在一家客栈租得两间干净客房,分别住下。
掌灯时分,皇甫梦菲过来与左璧一同用饭,二人边吃边聊,左璧便问起自己那日赶来地都天子殿时皇甫梦菲与阎君等人聊些甚么。
皇甫梦菲微笑道:“阎君大人非要告知我樊觥师伯以前轶事,有些我并不知道。”左璧一听顿生兴致,便细听皇甫梦菲叙述。
原来樊觥生前身世坎坷。家境贫寒,但为人刚正,素负侠肠,有一些拳勇。曾服苦役,力大能干但却貌丑直率,不为人喜,以致干不下去。此后好不容易得到一个镖局差事,位级不高,但他却做得兢兢业业,时间不长便成了正式镖客,再升至镖师。可如此一帆风顺却又遭人嫉恨,一次出镖时嫉恨者暗中使绊,将樊觥行踪告知江洋大盗,搅了他的差事。
樊觥后来舍生忘死,与大盗一伙拼命,终于夺回镖车,但自己也伤重身死。此后又得逢奇遇,拜入仙人门下,这才学得许多本领,成为冥府天师。
左璧听到这里,不禁问道:“梦菲,但不知樊师伯所拜的是哪位仙人?”皇甫梦菲道:“就是我家乡仙霄城上代城主,我们都称他为‘翊升仙人’,他是我父亲、樊觥伯伯和东灵剑侠左丰的师父。”
左璧点头道:“原来如此。梦菲,东灵剑侠左丰就是我父亲。。。对了!你以前可曾在仙霄城见过他?大约是。。。十年前吧。”皇甫梦菲见左璧忽然郑重其事发问,目光炯炯,不禁有些惊讶,摇头道:“没有,我是说,十年前之事,我记不得了。。。大哥,怎么了?”左璧不答。
两人先前谈话轻松自在,但说到此处,却显得沉闷起来,左璧岔开话题,讲些有趣之事,而后再送皇甫梦菲回屋,这才回自己房中休息。
他心里有事,辗转难眠,想到提起赭袍者时皇甫梦菲容色惊讶,暗道:“梦菲或许想到何事,但她似乎有些话不便出口,就像我也不愿向她提起父亲之往事一样。她对我甚是真诚,我对她也一样,我们两人都珍惜对方,绝不愿让某些离奇之事影响感情,所以隐瞒。”
思虑到此,心里颇觉温暖,脑中浮现皇甫梦菲清丽面容,想到她温柔善良,美貌端庄,心里欢喜,竟有些面红耳赤。过不多久终于压下心猿意马,思绪模糊起来,沉沉睡去。
月冷冬寒,夜光不明。屋中黑暗,仅盆中炭火红热零星,冒着袅袅烟气。左璧忽觉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奇怪黑影,背对月光,站立炭火盆前,缓步向自己床榻走来。
这人走姿优雅稳重,步履轻盈,仿佛是个女子,但却看不清相貌。左璧以为便是皇甫梦菲,但又感觉不是,此时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究竟身处梦中还是现世。
这人走到榻前,俯下身子,似在细细打量左璧面容,随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掌,轻抚左璧额头面颊,柔声道:“为何要学术法奇能?平淡无为虽然普通,但却免去许多烦恼危险,岂不更好?!”嗓音温和柔美,果然是个女子。
左璧想要动弹,无奈身子却使不上力,只觉这女子手掌温暖柔软,与皇甫梦菲相似。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自己应是身处梦中,一切虚无,否则屋门紧闭,这女子从何而来?又何必如此认真,且看此梦如何行进便了。
梦中女子又道:“你们要重整乾坤,便去洛阳吧,那里有两件你们想要之物。”随后她离开左璧床榻,飘飘然向屋门缓步走去,一边道:“通天尺我暂且替你保管,此物留在身边,福祸难料,还是不要带着的好。我去了,一切小心。”
她这数语却令左璧大吃一惊,不为话中之意,只因他终于听出这女子口音,急忙由榻上侧身扭脸看去,只见门边一角轻柔白衣已渐渐隐没,白裙之上数朵福贵牡丹娇艳明目,吐露芳华。
梦中女子消失不见,左璧惊醒起身,大叫一声:“娘!”一把拉开屋门,却见寒庭清冷,哪有什么女子身影?在院中兜转数圈,也是一无所获。他回到屋中,见桌上包袱纹丝未动,但解开查点,果然通天尺已不知去向。左璧心绪激动,却又无可奈何,默立当地,取出青铜爵捧在手中抚摸良久,眼眶湿润。
次日一早他将此事告知皇甫梦菲,皇甫梦菲也是连连称奇,既然一时无法寻到那梦中女子,两人便商议停当,离开客栈,向擒仙楼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