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听了脸露喜色:“哦,那三弟你快些去吧,别耽搁了太太的正事。”
存孝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大眼里却闪出几分无奈来,婉清就觉得很安慰,林氏虽然处心积虑地想废了存孝,这孩子心里却明镜儿似的,他平日里打骂丫头,赌博斗蟋蟀等等这些事情又何偿不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呢。
看着存孝远去的背影,婉清微叹了口气,抬脚正要回院里去,就听见有人说道:“三妹妹。”
婉清抬眸间,就见到一个白净斯文的少年从月亮门里走出来,一双俊眸温和干净。
“给大表哥请安。”婉清看清来人后,便向他福了一福,心里却是奇怪,赵昱轩怎么会来了后院。他是张家姨妈的儿子,林氏有三姐妹,大姐嫁与平宁郡王为妃,最为富贵,老二便是林氏,张姨妈嫁的是江南望族赵家,也是簪樱之家,曾祖曾官居宰相,祖父也是官至二品大员,只是到了张姨父这一代,稍逊一点,但也是官居三品,如今正是江南总督。
“这是三妹妹画的乌龟么?倒有几分意趣呢。”赵昱轩给婉清还了一礼,看着地上婉清画的乌龟,笑容温暖。
“让轩表哥笑话了,不过是逗着存孝玩的呢。”婉清边说边不好意思的用脚磨着地上的划痕,又福了一福,准备告辞,赵昱轩是林氏的姨侄,他来后院再不合规矩也没人会说他什么,但若让人看到自己与他在一起,那就是事儿了。
“存孝有三妹妹这样的姐姐,倒很是福气呢。”赵昱轩斯文地侧开身子,让到一边,等婉清走开几步,又在后面道:“前儿有人送了两刀宣纸给我,却被小厮掉地上去弄脏了,捡起来倒有一半是好的,三妹妹若不嫌弃,就拿着画画儿玩吧。”
婉清听得脚步一顿,回头深看了少年一眼,斜阳下,少年瘦削修长的身子笼罩着一层金辉,笑容干净明亮,看着让人心中生暖,她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去了。
晚间时,赵昱文果然使了人送来一刀上好的宣纸,却哪里有半张污损,分明就是特意送了来的。
婉清稍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当时他在月亮门洞那边站了多久,怕是将自己与存孝的话都听了去了吧……还好,看样子他不仅品性端正,还体贴良善得很,明明想帮她,却又用了那样一个借口,只说是废了的纸,让她心里不至于有负担,更让别人挑不出错来。
后面几日,存孝果然在巳时以后偷偷带着香草来了,孙妈妈见了目光微闪,上前给存孝行礼:“哟,二爷您今儿个怎么来了,三小姐这里可没有蟋蟀可斗呢,听说二小姐屋里倒是又养了一盆子锦鲤哪。”
存孝听了先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姐姐在府里的日子有多艰难他也清楚,如果因他的到来给姐姐惹了麻烦那就不好了。但斜眼间就瞅见婉清沉了脸,冷眼瞧着孙妈妈,便是笑道:“妈妈说得也是,不过……谁说姐姐这里没有蟋蟀来着,小爷我昨儿可是亲眼瞧见一只绿头苍跳进来了,看,不就是在那里?”
话音未落之即,存孝就朝孙妈妈扑了去,一窜老高,孙妈妈身量小,个子也比存孝出不了多少,一下就被存孝揪住了后领子,不由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时,存孝已经退开了,摇着头一副婉惜的样子:“唉呀,就差一步就抓着了,怎么跳走了呢,明明就在妈妈您身上的呀……”
孙妈妈愣怔了一下,随即就感觉脖子里有东西在爬,刺得生痛,吓得跳起脚来就在脖子里乱抓乱挠一气,越是如此,衣服里的虫子便越是往里钻,弄得她哇哇乱叫,求着红叶帮她去捉,红叶恨她前日指使自己洗衣服,哪里肯帮她,只是做个样子在她身边拍了拍,一副嫌弃的样子。
婉清在一旁看着就直想笑,嗔了存孝一眼,存孝笑得狡黠,眼里却是暖暖的亲情。
“妈妈快些去将衣服脱了找吧,这春日下的虫子最是毒,莫挨久了,起了包就不好了。”婉清说道。
孙妈妈听了这话立即气急败坏的往外头冲了,刚走到外头,就听她口里没遮没拦地骂:“真真混帐,不过是个庶出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经爷了呀,说起来,在太太跟前的体面还不如我呢,一会子我就要告太太去……”
存孝听了得急了,冲过去就要找她理论,婉清一把捉住他,小声道,以后有的是法子收拾他,这会子让她去太太那闹最好,太太只会更对你放心。
存孝眼珠子一转,也就笑了,点了头,扯着婉清说要吃莲子粥,一副耍赖泼皮的样子,婉清一个劲的哄他,说自己这里没有,被闹得急了,只好对红叶道:“你且去太太那问问,可不可以给二爷弄婉莲子粥来。”
红叶正不耐烦呆在屋里,扭着身子就退下去了,婉清这才拉着存孝的手往自己屋侧的小里间去,取了宣纸出来,又让碧草拿了笔墨来,十三岁的她,当起了七岁存孝的启蒙老师。
“手握笔要有力,手腕悬空,笔画要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起笔要逆锋,收笔要提气,捺撇时要慢慢提起手腕子,笔锋才好看……”婉清和存孝并排坐在小案边,一笔一划的示范着,碧草就守在小里间的外头看风。
存孝第一次学写大字,很用心,一笔一划也有些章法,想来他平日里虽在玩耍,也没到溜到族学里去旁听的,婉清看着就欣慰。
存孝来时肯定就是准备好了的,只等孙妈妈一开口他就发难,果然把婉清屋里最难缠的孙妈妈给弄走了,姐弟两才能放心的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