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洛斯大陆的名称来至于这个大陆上的第一任皇帝,繆塞尔·普洛斯一世。他出生于黑暗时代的末期,也是鲜血时代的揭幕者。
黑暗时代指的的是人类种群与兽族种群混居着,相爱相杀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人类还只是处于丛林法则之中的一种被掠食者的地位。
简单的解释,就是弱者。
而弱者,自然只能抱团取暖。
石器、青铜器,再到铁器,随着语言与文字的不断延伸扩展,文明被延续了下来,越来越强大……
哦,他们终于来到了城堡时代。
世袭的部落酋长们从首领演化成了城堡的领主、大领主,进而又演化成了国王……
学者、铁匠、商人、农夫……
社会分工的出现改变了人类生存的方式。
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杀戮。
那些曾经无比强大的野兽们逐渐成为了猎物。
依靠手中锋利的箭矢、长剑、圆盾,一个骑士与他的扈从,就可以对抗三、五只的云豹、一群的野狼。强大的兽族在城堡时代出现后的一百年间,开始烟消云散。
繆塞尔·普洛斯是他父亲的继承者。他继承了拥有四座城堡的宽广的领地,接近六万的人口和五座能够露天开采的铁矿。
当时身为国王的繆塞尔的野心,在他的学者们,给他递上第一柄钢制长剑的时候,就被点燃了。
在按捺住蠢蠢欲动的野心五年以后,繆塞尔带着他的六十五名骑士和两千名仆从军开始了长达三十五年的征战。
一座又一座的城堡,一场接一场的决斗,一出接一出的收买与背叛,繆塞尔终于在他挥舞不动长剑之前,整合了整片大陆。
在他高坐在这片大陆唯一的王座上之后,他将自己加冕成了皇帝。
他宣称,从此以后他的国度就叫做帝国,他就是普洛斯帝国的一世皇帝。
他宣称,从此以后国王这个称号将永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的五级爵位制度。
他还整合了各国流传下来的天文地理记录,制作了这片大陆上第一部历法,普洛斯历法。
他还将自己曾今的王国语言定为帝国的官方语言,也即是大陆的通用语。
从他称帝到死亡,人类世界中与自己同类之间的和平,维持了十四年。而在那个时代,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可以被称之为成年人了。
繆塞尔·普洛斯一世的影响,一直延绵到了后世,以至于人们对这片大陆以他的姓氏命名毫无争议。
即使他死去了,即使他众多的子嗣之间又引发了长达百年的战争,繆塞尔·普洛斯一世的名字也被时常提起,从不间断。
哦,对了,这位皇帝死去后的百年,被称为鲜血纷飞的年代。他的死,被普遍认为是黑暗时代的终结节点,也同时是鲜血时代的开启节点。
而在他死后所发生的一切事件,也都绕不开他。
比如安德烈亚·菲利普斯一世所建立的神圣教国,它的前身是普洛斯皇家神学教会。它建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收容被征服王国里的巫师,或是神官。
这些人,都是黑暗时代末期掌握知识最多的人,或者说是一个群体。
皇帝陛下在帝国扩张的前期,需要他们的知识来武装、以及充实自己的王国;而在大一统之后,更需要用他们的理论来维持帝国的延续。
什么理论?
君权神授。
随着胜利一个接一个的到来,越来越多的顶级神棍被无可奈何的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不甘心就此完全失去权柄,沦为别人的一件工具,于是这些凡人在帝国尚未统一之前,就先将他们的神灵排定了主次顺序,一边还包装出了一个君权神授的理论,并将它推销给了当时的国王繆塞尔·普洛斯。
繆塞尔·普洛斯毫不犹豫的就吞下了这枚诱饵。他是个聪明的人,他甚至看到了隐藏在这条理论之中的陷阱,但他毫不介意。
他只相信手中的长剑,也相信只要剑柄一直握在他、或他的子孙手里的时候,即使神灵也不得不低头。
于是普洛斯皇家神学教会,直到皇帝去世也没能拿到一个士兵的武力,它从开国之初就一直处于王(皇)家国立(帝国)骑士团的保护之下。
但宗教信仰这个东西,是宇宙之中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
老皇帝死去了,新皇帝继位了,新皇帝也老了。
忽然,帝国的六、七十个伯爵、侯爵领宣布自收自支了;于是皇家帝国骑士团出动了,又战败了,帝国的王公也被举报了,皇帝哥哥杀掉了自己的亲弟弟啦,然后陛下的亲侄子拔出了长剑继续与他死斗。
西诺斯·普洛斯二世突然死了……
二世皇帝并没有留下还活着的正统继承者……
这就像一锅热油里,忽然被人泼进了一碗冷水,帝国就这样沸腾起来了。
这是野心被点燃的时代,也是鲜血绽放的时代。
安德烈亚·菲利普斯一世教皇就生活在这个年代,他是繆塞尔皇帝曾经的老师,也是曾经的普洛斯王家大神官。当然,在后来,皇帝将他转职成了皇家神学教会的大主教。
他与一世皇帝一样,都是无法被时代忽视掉的人物。
他活到了八十七岁,比一世皇帝还多活了九年,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事只有一样,他和其他十一个职业大神棍们鼓捣在一起,居然研究出了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技术——神术。
也叫做奇迹之术,由此来确定了神权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从宗教的角度来理解,这并不可笑——由凡人来确认神灵的权威。
当然了,神圣教国是在他死后一百多年才得以成立的,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拿到什么教皇的头衔,都是由他继任者的继任者,艾伯纳·菲利普斯三世大主教给他添加上去的。
同时艾伯纳·菲利普斯三世大主教还呼吁和平的降临,从东到西,由南到北,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快一百年了,死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再打下去毫无意义。
大主教以神灵的代言者的身份,请求皇帝以及诸位国王、大领主、联邦的大议长们,一起停止战争,让民众得以休息。
西部的二十一个公国举旗响应,他们已经打的精疲力竭了。
即使还拥有着丰富的矿山资源,可是他们的人力、物力,都已经使用到了极限,急需喘息一下,歇一下。
但与那些被发配到帝国最东部的失意者、罪人、奴隶们不一样,帝国的王公,也是现存的,唯一一个自称皇帝的纳尔西斯·普洛斯三世,他还并不甘心帝国四分五裂的现状。
可他老了,也疲惫了。
他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太多的愧疚,太多已经伤及到灵魂层面上的刀劈斧砍。
他开始相信这是来至于神灵的惩罚,因为他的父亲跟他的祖父一样,都曾经将神灵至于长剑之下,并踩在脚底。
这导致了两次皇位争夺战累计起来二十余年的时光之中,他征伐的对象几乎全是他的血缘至亲。
阴谋、妥协、收买、背叛、刺杀、出卖……
他开始不择手段啦!
他的姐姐郁郁而终啦!
他的大臣紧闭了属于他的城堡啦!
他的弟弟迫不及待的坐上了他的王座啦!
他的宝贝女儿被她的丈夫割下头颅啦!
他疯狂啦!!!
他把无辜的小妹挂在了树枝上啦!
于是仅存的三个血缘兄弟共同发下毒誓誓要将他砍成肉泥抛入深渊丢进大海永远触及不到光明的所在!
然而邪恶是如此的强大,三剑之盟的誓言最终融化成了绝望,而绝望的誓言则变成了打开守护帝国门户大门的一把致命的钥匙。
砍人已经砍的半疯癫的三世皇帝差一点儿就要去见上帝了。
可他还是劈翻了所有的对手。
但他也终于杀累了。
他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能让心灵安宁下来的港湾。
他匍匐在了父神的脚下,祈求父神的宽恕。
他甚至将最富裕的一个公国,都划给了当时的教会,支持教会的地上神国创立计划,还将他的两个儿子,都送了进去当祭司。
一个亲儿子,一个私生子。
私生子是在他如同骄阳般绽放光芒的岁月里最后的一场战役之中降临下来的。
除了他已成年了的长子,他的直系血脉终于又多了一条。
因此这第二个儿子他很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所以这个孩子能顶着约苏亚·查理曼的名字,跟他一起带着胜利,回到了帝都,又顺利的送入了教会。
这个孩子的姓氏偷窃于他的一位大骑士长,这个身份还存在着唯一的一个破绽,那就是他的母亲。
约苏亚的母亲是一个乡下的村姑。她并没有十分出众的容貌,但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她才十七岁。
对于一个快要迈过中年人年纪的王公贵族来说,容貌什么的,都是浮云。那鲜花一般绽放着的稚嫩的身体,就是最致命毒药。
孩子出生了,纳尔西斯在高兴之余,也意识到这个孩子所带来的威胁。
他的长子,以及他长子身边的大臣们。
在他的国度里无论是哪一个掌权者,都不会喜欢这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意外的惊喜。
于是跟她有关的、所有的人,统统都回归到了神明的怀抱之中去了。
但纳尔西斯却始终无法用手中的匕首,去亲手割断她的喉咙。
如同之前所叙述的那样,他已经开始变老了。
他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太多属于亲人的鲜血。
无论那是出于他的意愿,还是被逼迫着下手的,那终究是一份沉甸甸的罪孽。
‘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纳尔西斯·普洛斯三世将匕首丢到地下,跟吓的簌簌发抖的可怜人,解说了一下帝国的形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又到底对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
当他回过神来,注意到那个女人依旧是一副慌张惊惶的模样后,他叹了口气,走了。从此再也没有看过这个女人一眼,他觉得她什么都不会懂的,她只是个乡下的小姑娘。
而乡下人是不会理解贵族的世界的。
约苏亚的母亲,理所当然的被查理曼家族拒之门外,他们甚至想要收回只属于他们家族的姓氏,即使有着皇帝的背书,他们也不会承认没有家族见证的婚姻。
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的皇帝,又分封出去一块远离了帝都的领地。
那个可怜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同时,他还满怀着对死去的大骑士长的歉疚,扩充了查理曼家族的封邑,将他们提升到了大领主的顶级地位。
他现在还拥有着原帝国三分之一的领地,他依然挥霍的起。
不过皇帝陛下还是有一件事情是想错了的。
当乡下姑娘获得了一块领地以后,她就不是乡下的姑娘了,她是贵族。
弗洛莉获得了一个男爵的爵位,还拥有了一块领地,更拥有了一个查理曼的姓氏,弗洛莉·查理曼男爵就是一个标准的贵族。
或许一年的时间,还不至于让她完全适应贵族的生活,但是两年、三年,慢慢就会够了。
她开始学会了使用刀叉,学会了贵族的礼仪,学会了贵族之间联络感情的舞会,也学会了如何去填补自己空虚寂寞冷的生活————
去找一个情人……
奥~~~
我们的父神会原谅她的。
毕竟她只是去爱一个人,然后享受被人爱的感觉而已。
毕竟她才二十五岁而已。
父神是如此的仁慈,祂一定会体谅她的。
但纳尔西斯·普洛斯三世陛下不会。
于是普洛斯公历一七三年二月二十三日,神圣教国成立后的第一十三天,普洛斯三世陛下回归了主的怀抱。
他是被气死的。
一个曾经的乡下姑娘,在八年前送给了他一个儿子,又在八年后,送给了他一顶帽子!
他或许本来还能再多活几年的,他真的不应该在给教廷观礼了之后,心血来潮的指使侍卫大老远的跑去,打探那个女人的消息。
他原本也曾经暗地里关注了那个女人四、五年,知道她曾经闹出来过的笑话,也知道她喜欢的衣服的颜色,更知道她吃了五年都没能习惯两成熟的牛肉……
是的,他曾远远的关注着她,不是因为还爱着这个女人、或是喜欢她,只是在等着她去犯错误,一个只要是贵族,基本都会犯的错误。
当然,如果在这期间查理曼家族会因为他们的姓氏被一个平民所挪用而冲动一次,皇帝陛下扪心自问,也一定会宽恕他们的。
但。
但是。
但可是。
这个原本是乡下的小姑娘,用了足足五年才开始习惯了贵族的生活。又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改掉了她曾经懦弱的性格。
当她开始一点点解除自己对自己的束缚的时候,开始逐渐自信起来的时候,陛下又不再看她、关注她了。
啊!!!
不会再有人知道陛下,心里究竟是对弗洛莉,抱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他对她的映象,似乎就停留在了几年前,他离开她的时候。
他原以为那个女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当年的那个女人,到底长的是一副什么模样了……
他已经渐渐的忘记了这一切————
直到八年后的今天。
‘这就是主……降临的惩罚吗……’
纳尔西斯·普洛斯三世怀抱着他的疑问,去往了地狱………………
他来到他父亲的身边,父亲指着他大骂:“你做的就是我做的,滚!!!”
他来到他姐姐的身边,听姐姐幽幽的自语:“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他来到大臣的身边,看到他冰冷的俯视着自己说:“你明知道我喜欢她……”
他来到弟弟的身边,年幼的弟弟趴在地上冲着他伸出手,叫嚷着:“给我,给我……”
他来到那个人的身边,看着他痛哭流涕的叫嚷着:“她不死就要一起死啊陛下……”
他来到妹妹的身边,妹妹的舌头被一根染血的布条勒出来好长好长,她脸色铁青,她挣扎着,叫喊着:“哥,不是我,哥,不是我……”
突然凭空挥过来一支拳头,拳头上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伴随着怒火而来的是一声咆哮:“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
又有一根手指指了过来,颤栗的声音在空中哆嗦着说:“下一个是我!下一个就是我!”
铮的一声——
有长剑出鞘声利落的响起,但持剑的人不言也不语,只是他刺过来长剑既稳、又准、更狠,连空气都被切割的七零八落,发出了呜呜的尖啸声。
纳尔西斯·普洛斯三世的目光被破空而来的雪白的光芒吸引住了,他定睛去看,发现光芒之中刻的有一个名字——
‘约书亚·普洛斯’
他一眨眼,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觉得好熟悉,刚伸手去想拨开她额前低垂的长发,那女人蜷缩着颤栗起来,尖叫了起来,无数的画面从尖叫着的嘴里喷涌而出,很快就占据了皇帝全部的视野。
那些画面肩并肩,个顶个的蠕动起来,荡漾起来,继而旋转起来;又在不经意间就化成了一条条纯白的、光芒所组成的线,线与线之间的间隙很快又被填充满了。
他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整片的光明之中。
‘天堂之门……’
他直觉到这就是。
他仰望着高举起双手,他要去推开这扇门户。
但他举起来的并非是自己的双手,而是一片血海。
那血海倒卷了下来,遮盖住他的双眼;又在一个眨眼之后,将他卷进漆黑的深渊。
他最后的努力是挪动了一下嘴唇,却在这最后的最后察觉到自己原来早就疲惫到连叹息都无法发出来的地步。
他沉默的任由自己融进了这片无尽的黑暗里。
霍尼尔·普洛斯四世皇帝在一个月以后继位。
为了神权与皇权的平衡,新皇帝辞去了枢机主教的神职。
而神圣教国为了加强与世俗的联系,将四大主教之一,也就是诺斯德菲尔大主教,指派到了帝都,他将专门负责皇帝陛下的身体健康。
约苏亚·查理曼祭司也跟着来到了帝都。
他才八岁,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虽然长相平庸了一点,但很是受到诺斯德菲尔大主教的喜爱。他当年被送入教廷的借口,是普洛斯三世陛下,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
当时的教廷已经收获了一批年老的功勋骑士,在长达八十年的战争里他们大多都饱受战争所带来的心灵上的创伤。他们愿意以个人的名义加入教廷,祈求主的宽恕,接受主的指引。
但他们无法将他们麾下的骑士一同带过来,因为那可能会引发皇权与神权之间的战争。
那会让他们双方都无路可退。
教廷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他们与帝国之间的关系,他们不想犯错误。
他们也从不犯错误。
因此诺斯德菲尔大主教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他的祖父为帝国的开创征战了一生,而他的父亲则在他十四岁那年就带他上了战场。
他整个的家族为普洛斯的一、二、三代皇帝,奉献了一切————从生命到财产。
突如其来的绝望战争彻底的摧毁了他的家族,也将他一点点拉入到了深渊。这让他跟普洛斯三世皇帝一样,都匍匐在了父神的脚下,聆听主的训示,跟随主的指引。
是的,他累了。
他抛弃了包括自己姓氏在内的一切,也不再将自己视为一个贵族,但皇帝陛下没有拿走他的领地。
老皇帝不止与他有着姻亲的关系,更是连同守护帝都的迪卡姆斯郡也一起交给了他。诺斯德菲尔·亚尔弗列德大公爵,是唯一的一位拥有两块领地的超级大领主。
连老皇帝自己的儿子,都不曾享受过如此的信任。
他就是活着的传奇。
他的到来,让教廷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拥有了一支护教的骑士团。
在这个杀气弥漫的时代里,不会有任何的一样事物,能珍贵的过一支只握在自己手中的武力。
光明术、治愈术、疾病治疗……教廷对诺斯德菲尔开放了所有研发出来的神术,并与他分享主的荣光。
当看到第一个被自己治疗好的病患匍匐在地,赞美主,感谢主,并将所有的荣耀都荣归于主的时刻,诺斯德菲尔相信自己看到了,主————指给他的救赎之路。
他又一次辞去了其他的职务,只愿意专心的做一名奉献者。但当时的大主教,后来的教皇最终还是说服了他,将他升任成了枢机主教,并在教廷立国之初就转职成了大主教。
他就是一块招牌,是吸引盲目的飞蛾前扑的烛火。
他甚至在教廷的圣殿之中,还拥有着一座单独的殿堂。
有八名祭司时刻的陪伴着他,听从他的召唤。更是无分白天黑夜,每年从不间断的接受病患、伤者。
约苏亚·查理曼出生后的第六个月,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当时的诺斯德菲尔主教的身边。他小时候总是吵闹个不停,哭闹声又极其嘹亮,经常不给他两个乳母的面子。
他来到的第一天夜里,就打扰了圣殿里的安宁。
步行出来的诺斯德菲尔把他抱到了怀里,他马上就停止了哭闹,一门心思的抓住了主教长长的白胡子不放。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专注的盯着主教,直视到了他心灵的深处。
孩子用咯咯的笑声告诉老人,他很喜欢他。
而喜欢,不需要理由。
于是,约苏亚·查理曼被主教抱在了怀里,抓着他的胡子,陪伴了他八年,并随他一起来到了帝都。
又过了两年,约苏亚的亲生母亲,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查理曼家族终于不用再忍耐他们的怒火了。
弗洛莉·查理曼找的秘密情人,他甚至不是一名骑士,而只是一个马夫。
但这能怪谁呢?
如果她自己能够再漂亮一些,领地再大那么一点,手头上能够再富裕那么一截,总是会有人会对她产生兴趣的。
可她找的情人虽然健壮而又英俊却不带脑子,还喜欢喝酒,更喜欢吹牛。
“我不是贵族,可我是贵族他爹!”
贪婪与嫉妒,嘲讽与虚荣。
人类自身的罪与他们自身的语言有着极其紧密的关系。
究竟是谁散播的这些传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传言散播开了。
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一个大贵族家族的颜面,这将毫无转圜的余地。
于是马夫被剁成了肉泥,而他的孩子被砸成了肉饼。
目睹这一切既无力阻止也无力反抗的母亲被带到了皇宫里。
她瘫趴在地面上,听属于她的罪,感受所有人刺到她身上的目光,而这其中包括了属于皇帝的那一道。
她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却看到了挂在嘴角边上的一丝微笑。
她那因恐惧而麻木起来的心脏徒然被泼上了一盆冷水而抽搐着紧缩起来!
她失去了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她竟然还要失去她的爵位并在爵位失去后再失去她的生命。
她绝望了。
她终于领悟到自己从来都不是贵族。
她甚至连人都不是。
她掏出了那把陪伴了她十年的匕首。
她看到了面对着她轻皱着眉头缓步走过来的大主教,却没有看到此刻浮现在大主教身后仁慈的父。
主说:不,孩子,密约已经达成。你会失去爵位与姓氏,但你还能拥有生命和未来。
但她既看不见,也听不到。
她拔出了十年都不曾出鞘的匕首——
当着一位皇帝、四位帝国大公爵、五名神甫、七十六名帝国骑士、一百二十二名男女仆从的面,叫喊出被铭刻在匕首锋刃上名字……
这是普洛斯公历一七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晚,有一座尘封已久叫做命运的钟摆被一个可怜的弱女子用尽了她的余生疯狂的撞击了四十四秒。
它终于又开始嘀嗒、嘀嗒的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