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小蝶睡梦中，听到了有人在叫她，小蝶坐起身，看见了一个大约双十年华的女子，那女子穿着鹅黄色的长裙，笑靥如花，正在挥手叫她。
小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地问：“你是谁？”
那女子没有回答，渐渐走近，待走到小蝶面前时，拉起小蝶的双手，将她拉起来，带着她向着一片茫茫混沌之中跑了过去。
小蝶懵懂地被女子带着跑进那片混沌，待眼前大雾散去，小蝶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好美啊！”
小蝶惊奇极了，瞬间化作通身白色，羽翼下有彩色流苏的蝴蝶，飞向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中。
那女子站在花田里，看着小蝶飞舞，只笑不语，那温柔缱绻的笑意，美地令人心折。
小蝶绕着女子旋转，女子抬起白皙修长的手，任小蝶停在她的指间。
女子并没有说话，但小蝶看着她的双眼，便渐渐听到了她的声音，仿佛她是在用眼睛说话。
“这里是我的轮回道，姑娘随我一同去吧。”
小蝶很惊诧：“你已经死了吗？”
女子依然浅笑不语，小蝶却依然听到了她的声音，悠扬空灵，像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带着梦的味道。
“嗯。”
小蝶立刻伤心了，璀璨的蝴蝶目中留下了彩色光华，女子笑得温柔，轻轻晃了晃手指，仿佛是在拥抱她，劝慰她，不要伤心了。
小蝶抬起头，莫名有些失落地道：“我不能随你去，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离开。”
女子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已徜徉许久，我可以感受得出，在阳世，阴灵徜徉愈久，便愈虚弱，不论你还有何心事未解，既然你已离世，还是放下吧。”
小蝶一头雾水，“我不懂，我何时已离世了？”
女子似乎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你，你难道不知你已……可是，不会错的，你身上的人皮，已经失去了生力，你如今还能活动，难道不是因为你，为了保持人形，而吞噬了妖灵吗……妖灵只能助你维持人形一段时间，你很快就会失去生力，变回阴灵的……”
小蝶愣住了，她离开女子温暖的指间，化作人身，无助且无措地看向女子。
女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走上前，握住小蝶的双手，眼中流淌着温暖的光华。
“莫怕。长风神今日来此，助吾等孤魂入轮回道，我才有机会见到你。一定是有人不想让你离开，才在你不知的情形下，在你体内种下了妖灵。唉，可想而知，那个人，所承受的苦楚……”
小蝶反握住女子的手，“姐姐，你是谁？”
女子笑意缱绻，“我是大华教尊主的女儿，宁绾绾。”
小蝶困惑愈深，“你为何会在这里？是谁害了你的性命？”
宁绾绾闻言，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我不知。”
小蝶大惊：“怎么会！”
宁绾绾摇了摇头，“大华教已经被屠门。”
小蝶回忆起她在高处看到的情景，若是大华教真的被灭门，怎么会一丝血腥气，阴森瘴气，屠戮煞气都没有……而且她明显记得，那些道观房舍中影影绰绰的都有人在走动，夜幕下，大华教中灯火不灭，很是正常。
小蝶困惑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绾绾见小蝶如此，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小蝶回过神，听宁绾绾对她道：“你既然不是徜徉至此，那就是因事而来，大华教如今已是何模样，我无法看到，但一定很危险，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小蝶握住宁绾绾的手，有些难过，“姐姐呢？你难道，就不怨怒，那个莫名就让你失去了生命的人吗？”
宁绾绾笑着摇摇头，“不。我们一门皆死地蹊跷，冥界根本无法感知到我们，是长风神救了我们，让我们有了归宿。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怨怒，上天自有定数，我实在很累，不想再过问了。”
突然大雾凝聚，小蝶看着眼前的宁绾绾惊讶地睁大双眼，突然泪如泉涌的模样，很是不安，“姐姐？你，你怎么了？姐姐？”
宁绾绾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仰着头，伤心至极地流着泪。
小蝶急了，“姐姐？姐姐？”
宁绾绾似乎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小蝶看到她低下头，伤心地终于对她开口说了什么。
但小蝶听不到她的声音，只看到了她的唇一直在动。
小蝶努力地想辨认出她在说的话，终于认出了一些，“他在唤你……他在寻你……原来是他，是他不想让你……”
小蝶更困惑了，“你是何意？姐姐？”
宁绾绾摇了摇头，松开了她的手，闭上眼睛，在脸颊两侧留下两串长长的泪痕，之后转身倏忽间便退去不见了。
小蝶奔跑起来，想追回她，却只是徒劳，大雾越来越浓，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变成龟裂的大地，大地上满是巨大的裂缝，小蝶掉入其中，逐渐被黑暗包裹。
“醒醒！月泱！月泱！”
小蝶猛地睁开双眼，心跳地剧烈至极，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蜂鸟，整个人被心跳震动。
“瓷音……”
小蝶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是瓷音。
瓷音冷着脸，蹙着眉头，很是不悦地盯着她。小蝶看了看四周，她躺在一片荒芜的田地上，身下还有枯萎的野花。
瓷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冷清风袭来，吹起他们二人的发丝，这初明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小蝶站起来，无视瓷音的目光，径自飞起，落到树间，静静注视着这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大华教。
瓷音御剑跟上，站在小蝶身旁，小蝶看着眼下的土地，而他，看着眼前的小蝶，眼中的愤怒渐渐散去，瓷音的眼神，又变回了，那种令人不安的晦暗不明。
小蝶没有去看他，只是轻声地问：“你，认识宁绾绾吗。”
瓷音蹙起眉头，脸色刹那间阴沉了下去，整个人，仿佛有一半，瞬间失去了颜色。
“你知道了什么。”
小蝶缓缓看向他，“我只是知道了一个人，一个叫宁绾绾的人。”
瓷音不语，眉宇间煞气渐聚，很是危险。
“为什么要唤我月泱？不止是你……为什么，难道，那个被夺了妖灵的妖，叫做月泱吗。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会对我纠缠不休，是不是，因为她，我才会变成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瓷音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小蝶会说出这些话。
小蝶苍白的脸上，充斥着惶恐，“我到底是谁？我的爹爹阿娘，他们去了哪里？我的妹妹，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才会惨死。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瓷音眼中也在刹那间充满了脆弱和无措，他想拥抱她，可是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小蝶似乎是快窒息了一般，拼命用力呼吸，瓷音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恨意，那样浓烈，那样炙热，那样清晰。
小蝶突然坠落，瓷音大惊，飞身而下，欲抱住她，小蝶看着瓷音焦灼的模样，突然笑了，瓷音却顾不上小蝶那一反常态的冷漠至极的笑容，他伸出双臂，只想抱住她。
就在瓷音终于要抱住小蝶的时候，小蝶的乌发间，突然插满了鲜红的红花，瓷音震惊至极，就在这震惊的刹那，小蝶已经彻底坠落，瓷音目眦欲裂，嘶吼道：“月泱！！！”
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雪，眨眼间，雪便厚得可以淹没人的膝盖。瓷音跪在地上，不停地挖，他的双眼干涩而狰狞，他很想流泪，可是他流不出泪，能流出的只有血而已。
不知挖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小蝶苍白的面容，瓷音惊喜地绽开笑颜，那笑颜单纯的像孩童。
“月泱！”
瓷音继续挖，然而不论他如何再挖，在他眼前的，依然只是小蝶那张紧闭双眼的苍白的脸。
“啊！”
小蝶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弯起了唇角，就在瓷音眼前，渐渐变化成了惨白裸露，满头红花的可怕妖物。
瓷音诧异至极，眼中漫上滔天愤怒，“嗣冬妖！”
“敢戏弄于我！我杀了你！”
瓷音举起清御剑，用力斩了过去，就在这时，那嗣冬妖好整以暇地于雪中升出，浮在半空，狡猾地叽叽一笑，眨眼间，又变回了小蝶的样子。
瓷音眼看着自己要杀了小蝶，急忙要去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小蝶已经在他的剑下，被劈成了两半。
瓷音明知那是嗣冬妖的妖术，但还是心头剧痛，立刻跑过去，跪下，然而又一次，小蝶在他眼前，消失在了白雪之中。
瓷音提着剑站起身，无措地旋身四看，这茫茫天地间，哪里还有月泱……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