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结婚,宁十二早早就定好了车票,火车站的人一如既往地多,宁十二连个座位都找不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满眼都是,宁十二喜欢这座城,却讨厌这座火车站,无论何时,人都是爆满,永远没座位,找个角落蹲下,七点的火车现在已经六点半,陆陆续续有人过去排队,
其他小城的火车站,每次列车员喊半天都没人动弹,大家都知道出去啥也干不了,只能干等着,西安不一样,一个比一个自觉,还没开始检票,队伍已经一眼望不到头,
以前宁十二总觉得,出站就像过去新皇登基,大释天下,闸门一开,一群死刑犯不要命的往出冲,
排在队伍中间,都不用往前走,后边的人推着你走,出了站台乘务员拼命的吹哨,宁十二拎着行李狂奔,
上了车找座位坐下,旁边没人,宁十二开始幻想能有一场美丽的邂逅,
邂逅没来,来了一对五十左右的夫妻,大叔一坐下阵阵狐臭飘来,宁十二连气都不敢出,对面的大婶脱了鞋抬腿伸到了大叔腿上,于是,狐臭味,脚臭味,背后紧挨着厕所的味道,过道那边的小姑娘的自助火锅味,宁十二欲哭无泪,
本想着逼着自己睡着了就好,前排聊天打牌声,小孩子哭闹个不停,对面的小哥时不时嘴里冒一句英语单词,也不知道是真刻苦还是跑这儿来作秀,斜对面的两妇女貌似搞传销,聊的激情四射,唾沫横飞,列车员也是特色满满,快到站点就会冷不丁吼一嗓子,好不容易有点困意也会被惊醒,
一路颠簸回到了老家,提前回来了是要去表哥家帮忙的,一进院子有七八个小伙子在张灯结彩挂彩旗,从小表哥别的本事没有,能说会道数一数二,人缘也好,到哪儿都有一大帮朋友,过年回来,基本不着家,今天这个喊吃饭,明天那个叫聚会,奶奶总说宁十二,
“你看看人家,天天这个叫,那个叫的,多风光,哪像你,天天在家待着,哪儿也不去,连个朋友都没有,到时候结婚都没人来”,奶奶碎碎念,
一语成谶,表哥结婚这么一大帮子朋友帮忙张罗,难不成自己结婚都得自己挂彩旗,转念一想,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儿结婚去,这么一想,好像更惨了一点,
“十二回来了,你看你还大老远的专门从西安赶回来,辛苦了”,大姨招呼宁十二,
“我哥结婚嘛,不赶回来不像样子的”宁十二放下礼物,
家里办酒席早上是要炸油糕的,一群村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帮忙,忙完了都要在主家吃饭,
张灯结彩有七八个小伙用不上宁十二,安排结婚事宜宁十二一窍不通也轮不上,房间里吹气球倒是轻松,有俩小姑娘在干宁十二也没好意思,炸油糕的妇女们热情高涨也挤不进去,索性跑到厨房帮忙,
大姨手忙脚乱顾不上做菜,宁十二自告奋勇,
土豆去皮切丁,宁十二用不惯削皮刀,就拿菜刀削,
“多削点没事,把那点烂的削干净,自己家重的不值钱,不像你们出门在外,买点土豆金贵,舍不得削”,大姨把一块土豆削掉了三分之一,
宁十二冷汗连连,削个土豆都能被鄙视,猪肉切片,最近猪肉涨到了天价,将近40块钱一斤,宁十二早就戒了好久,
起锅烧油,微微冒烟,葱姜蒜倒入锅中爆炒,空气中弥漫着葱香味,下入猪肉,爆炒,盐,鸡精,十三香,老抽,酱油,加水没过肉片,土豆,白菜,丸子放入,盖锅,焖一会后放入豆腐,粉条,小火慢炖,出锅,
没人教过宁十二该怎么做菜,都是宁十二自己琢磨出来的,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馒头,还有刚刚炸好香甜可口的油糕,配着宁十二自创的大烩菜,众人吃的香甜,甚至到最后烩菜都不够吃……
有人说,结婚跟谁结都一样,等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明白父母说的找一个条件好的是多么的正确,宁十二没到那个年纪,无力反驳,只是看着台上那对新人眼角湿润,不管以后如何,最起码此刻他们是幸福的。
台上司仪熟络的流程无懈可击,姨夫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应答,台下宾客哄笑一堂,使劲鼓掌,
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比宁十二大一岁的表哥说结婚就结婚了,
前不久两人还追忆往昔,小时候跑去家里打游戏,宁妈爱干净,特别不待见,苦苦哀求拿到钥匙,两人个子矮,够不到锁,合力搬一块大石头,踩在石头上开锁,
两人跑去捅马蜂窝,表哥告诉宁十二,捅了之后只要站着不动就不会被马蜂发现,宁十二乖乖站那不动,被蛰了个半死,
村口有一条下坡路,表哥刚学会骑自行车带宁十二兜风,兜风是挺过瘾,只不过自行车没闸,聪明的表哥拿鞋底去磨,一路火花带闪电,鞋子都磨透了,
明明还是稚嫩的脸庞,一眨眼就成了大人,结婚生子,事业有成,好像一辈子就这样了,
宁十二躺在炕上思索,奶奶不停的絮叨,
“你看看你哥,人家只比你大一岁,婚都结了,你再看看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我不找,我等三十五以后再找”,宁十二犟嘴,
“放屁,那时候我都埋土里了,趁着我还能动弹,还能帮你操办,以后可谁帮你啊”,
“没事,你长命百岁且活呢,等我结婚了就让我姑给我操办去”,
“你啊你,人家还有俩娃呢,顾得上你”,
“那我不管,赖上她了”,
再聊就又该逼婚了,宁十二躲了出去,刚刚下过雪,一片银装素裹,
村子里的日子总是那么惬意,早上一觉睡到自然醒,免不了被鸡鸣声叫醒,起来就是抱柴烧火做饭,吃了饭洗锅洗碗,喂鸡喂狗,去邻居家串个门,回来开始准备午饭,酒足饭饱一阵困意袭来,睡醒已是夕阳西下,跟着爷爷看看天气预报,宁十二每天手机不离手都记不住第二天的天气,反倒是爷爷看的认真,相隔甚远也会提前打电话,刮风下雨天寒添衣从未落下,晚饭简简单单,一碗稀饭配一碟咸菜,吃过饭早早钻进被窝,西安的夜总是格外的短暂,什么都没干就已过凌晨12点,回到村子,吃过饭躺进被窝还不到十点,
宛如小学生的文笔写日记一般,每天的日子皆是如此,
以前宁十二最讨厌放假写日记,整天无所事事,喂鱼,吃饭,帮家人做家务,其实根本不帮,跟小伙伴出去玩,回来继续吃饭,写作业,睡觉,千篇一律,都写不出花来,
如今在外边待久了,竟然开始莫名的怀念这种日子,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起早贪黑,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活着,一日三餐,左邻右舍,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