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787大撤离
“经过上一章的学习，你们应该都知道，为了支援极寒冻域的拓荒，阿兰蒂斯在极寒冻域边境设立了红石哨所，从1761年筹建红石哨所开始，到1787年红石湖矿石精炼厂落成，持续了整整26年，在1787年白露九日，第一批矿石通过了输送管道的试运，至此，极寒冻域拓荒计划的筹备阶段，算是圆满落下了帷幕，但就在这个时候，红石哨所发生一件事情，极大改变了原定拓荒计划，并给整个红石哨所带来了一场灾难。”
名为朴佑希的助理教师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
“1787年秋分元日，红石哨所在火曜石矿脉中开掘到了大量天然炎晶，哪位同学来说说天然炎晶是什么东西？”
既然是上课，那么讲到中途对学生提问是理所当然的，聂双愣神片刻，然后举起了手。
他当然是不知道答案的，但这问题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举了手，你懂的，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你不举手显得太鹤立鸡群，老师多半会特意点名你。
所幸，刚才集合时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让朴佑希太过注意他，她随意扫了一眼人群，然后叫了那个叫做翠西的女孩。
“那个女同学，你来说说。”
“炎晶其实就是精粹后的火曜石，而火曜石是五色源石中的一种，众所周知，未与英灵产生共鸣的凡人只有借助源力装置才能使用源力，而天然源石杂质过多，源力含量不高，无法直接驱动源力装置，只有精粹后的源晶才有实际应用的价值，在奇境，虽然五色源石随处可见，但天然源晶极其稀有，我们今天所使用的源晶都是人工精粹出来的，可这项技术诞生于大开拓时代后期，照老师您说的，1787年红石哨所开掘到大量天然源晶，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很好，”朴佑希似乎很满意，她点了点头，“就如这位同学所说，1787年的奇境人还没有研究出五色源石的精粹技术，那个时候开掘到天然炎晶应该是一件好事，那么有谁知道，为什么这在当时给红石哨所带来了灾难呢？”
这一次就没人举手了，不，还是有一个的。
那人站在离聂双不远的地方，他对他有点印象，似乎叫做安迪，刚在在这些学生的闲聊中，大家都叫他学长。
“安迪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朴佑希似乎有些惊讶，聂双也很惊讶，她不是老师么，怎么也叫这人学长？
安迪笑了笑，没有回答朴佑希的私人问题，开口道：
“这要从极寒冻域开拓计划本身说起，这个计划其实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筑路计划’，也就是采石、炼矿、筑路，这没什么可说的，第二部分为‘屠龙计划’，学过上一章B线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屠龙计划在当时是绝密的，只有阿兰蒂斯的极少数人知道，但在优先级上，它甚至要高于筑路计划。”
“因为寒冰生物厌高温的天性，想从极寒冻域抵达凡世之门，就必须面对它们的侵扰，火曜石道路是对寒冰生物天性的反向利用，寒冰生物可以杀死带有温度的人类，但却杀不死带有温度的石头，这条路的本质是在极寒冻域划一条安全线，高温让寒冰生物感到不适，它们会远离道路，如此一来，我们便可自如通行。”
“但是，这个方法只适用于普通寒冰生物，在源兽身上是行不通的，我们都知道，奇境中存在着大量可以使用源力的源兽，它们大多都具有一定的智慧性，其中最高等的源兽，是与人类几乎无异的高级智慧生物，它们有语言，甚至是文字，而霜龙，就是其中的典型。”
“高级智慧生物是不会完全被本能驱使的，火曜石道路可以驱逐普通寒冰生物，但对源兽而言，是一种挑衅，是‘领土入侵’行为，如果无法与这些拥有智慧的源兽达成协议，这条路根本修不了，因为只要我们开始往极寒冻域里运输火曜石，它们就会驱使寒冰生物攻击我们，简单说，就是战争。”
“在极寒冻域开拓计划确立前，阿兰蒂斯曾遣使节往极寒冻域，与当时的霜龙之王埃罗希卡谈判，但是很遗憾，谈判没有成功，埃罗希卡攻击了我们的使节，幸存者只有一人，这便是后来的屠龙勇士白秋池。”
“谈判破裂，意味着我们只有一条路可选，杀死埃罗希卡，在极寒冻域扶持新的寒冰生物之王，此前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过，在拓荒巨木之森初期，我们也曾杀死碧玉麒麟，以此震慑巨木之森的森之源兽。”
“但要杀死霜龙之王谈何容易，曾经的碧玉麒麟之战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玉鹤贤者更是从此陨落，在当时，兄弟会的力量大不如前，因此，屠龙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而又因为霜龙是高级智慧生物，所有又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让它们察觉到我们在筹备什么。”
“筑路与屠龙两项计划同时推进，首先采石炼矿，筹备前期工作，而后屠龙树威，扫清外部障碍，最后才可真正推行拓荒，这是整个极寒冻域拓荒计划的指导方针，但1787年这次偶然的开掘，却打乱了我们的步调。”
说到这里，安迪顿了顿，他看向朴佑希，询问她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朴佑希看了看手中全息板上的学生资料，她有些奇怪，这部分内容都是本次授课内容，就算提前预习过，也不至于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安迪学长，你的这一章已经过了，怎么……”
“我是来考A的。”安迪苦笑道。
朴佑希恍然大悟:“那继续吧。”
“要明白为什么开掘到炎晶会给红石哨所带来灾难，首先要清楚两个前提。”
“第一，霜龙之王埃罗希卡对人类并无好感，它虽然愿意与我们谈判，但却从不妥协，整个极寒冻域都是它的领地，擅入者一旦被他碰上，就是死路一条。”
“第二，红石哨所地处亚寒区，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一年中的二十一个节气，它属于巨木之森，而在大寒潮来临的三个节气，它属于极寒冻域，换而言之，它每年有三个节气，会变成埃罗希卡的领地。”
“如此一来，哨所中的人员安置就成了问题。”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聂双听着安迪的讲述，一时间有些糊涂了。
他的意思是说，霜龙之王对人类抱有敌意，会杀死擅入它领地的人，而红石哨所每年会有三个节气变成极寒冻域的一部分……
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么？
大寒潮来临时，让红石哨所里的人撤离不就行了？
“安迪学长，让红石哨所的人在那三个节气里撤离不就好了吗？”
学生中有人打断了安迪的叙述，看来他也同样疑惑。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安迪说。
“为什么？”
“因为霜龙是高等智慧生物，在与它们打交道时，要用人类的思维揣测它们。”
“额……我不太明白。”
“我问你，”安迪对那学生道，“红石哨所的职责是什么？”
那学生想了想：“是开采火曜石。”
“我们在撤离时，能把整个火曜石矿场搬走么？”
“当然不……”
那学生突然顿住了，聂双也一下子明白了。
霜龙是高等智慧生物，要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它们。
不管它们敌视人类的原因是什么，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们非常非常非常反感人类踏入它们的领地。
这里的问题根本不是如何在大寒潮时安置红石哨所里的人，而是在大寒潮时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埃罗希卡发现这里有一座矿场。
想想看，某一年，伟大的霜龙之王率领自己的子民南下避寒，发现自己的领土边境出现了一个人类据点，它非常愤怒，率领它的寒冰军团把这个可笑的据点从地平线上彻底抹掉，然后……
然后它发现这个据点里有一座开采火曜石的矿场。
这个时候它会想什么呢？
——‘人类为什么要在这里开矿’
“可是，安迪学长，这不解决问题啊，火曜石矿场是搬不走的东西，寒潮一旦来临，埃罗希卡必定会发现它。”
“我说了，霜龙是高等智慧生物，要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它们，拥有智慧，意味着可以谈判，尽管它从不向我们妥协，但只要它愿意交流，就能被欺骗。”
“在建造红石哨所前，阿兰蒂斯第二次向极寒冻域派出了使节，向埃罗希卡说明了我们的意图：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为了生存，需要在极寒冻域边境建造聚居地，我们承诺绝不踏入它的领地——当然，这不是单方面的妥协，这一次谈判，是由几名强大的觉醒者亲自前往的，红石山并不属于极寒冻域，严格来说埃罗希卡才是入侵者，但每年的大寒潮是无法违逆的自然天候，我们能够理解寒冰生物来此避寒的举动，因此，双方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协议……”
人群中一片静默。
怎么说呢，站在上帝视角，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谎言，奇境人与埃罗希卡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协议，可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筹备屠龙，最后……他们撕毁了自己起草的约定。
这样的事情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咳咳，”朴佑希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同学，这里我来补充一下。”
她无奈地看了安迪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为什么将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描述得如此卑鄙。
“屠龙是无奈之举，暴力永远都是最后的手段，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曾尝试过与霜龙进行交流，但它残忍傲慢，冷酷无情，根本无法沟通，我希望大家在看待这件事情时，不要断章取义，而是从全局着眼，我们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是极寒冻域的通行权罢了，而它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呢？最初，我们派出使节与它谈判时，它是如何回复我们的？”
朴佑希扫视人群，缓缓道：
“不是拒绝，不是驱逐，甚至不是羞辱，而是杀戮。”
聂双暗自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片面的说，欺诈与毁约的确有违道义，但一切的善恶是非，都要从源头看起。
最初，阿兰蒂斯的使节是带着善意前往极寒冻域的，这不是挑衅也不是示威，只是一次普通的外交行为，就像是拜访自己的邻居。
但埃罗希卡却向奇境人展露了它的恶意，这并非本能的‘恶意’，而是蓄意之恶，因为霜龙是高等智慧生物，从它杀死阿兰蒂斯使节的那一刻起，战争已经开始了，你会因为在一场战争中欺骗敌人而羞愧么？
不会。
“在与埃罗希卡达成协议后，红石哨所的建设便正式开始了，火曜石矿场在哨所建成的次年竣工，因为协议，埃罗希卡不会主动靠近哨所，但寒冰生物具有感热的本能，而矿场本身就是巨大的发热源，所以每年大寒潮来临时，我们会将开采出的火曜石沉入红石湖中，然后封闭矿场，将哨所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聚居地。”
朴佑希没有让安迪继续陈述，或许是因为他在刚才那番话中犯了错误——历史真是有趣的东西，明明是相同的事情，在不同人口中说出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现在，我想你们中有的人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开掘出炎晶会给红石哨所带来灾难，《五色源石》是初级课程，晶矿初探那一章的内容，还有人记得吗？”
周围的学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有聂双仍旧一头雾水，听朴佑希的意思，这事情和晶矿本身有关？可《五色源石》这门课聂双别说是学，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所幸，朴佑希讲得很详细，她继续道：
“天然源晶，与人造源晶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人造源晶从源石中精粹而出，而天然源晶是奇境的馈赠，在久远的过去，奇境大地上混乱的源力被四象界限所凝聚，化为遍地的源晶矿藏，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晶矿中的源力不断被大自然抽取，最终衰变为源石，这也就是说，五色源石，实际上是五色源晶的伴生矿。”
聂双愣了愣，脑子里有好几个刹那一团乱麻，接着他马上就明白了。
五色源石是源晶的伴生矿，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在火曜石矿脉中开掘到炎晶，就证明这条矿脉不是火曜石矿，而是一条炎晶矿。
讲课开始时，那个叫翠西的姑娘说过‘天然炎晶极其稀少’，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天然炎晶本身处于不断衰变的过程中，很难被找到，也就是‘出产地稀少’，可一旦被找到了，鬼知道能挖出多少来！
“红石哨所的炎晶矿脉，是奇境历史上发现的第一条五色源晶矿脉，而且是一条储量巨大的富矿，正是通过对它的研究，我们终于搞清楚了天然源晶之谜，明白了是源晶衰变为源石，而不是源石沉积为源晶，对整个奇境文明的发展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但在当时，这个发现，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发现，因为炎晶与火曜石的源力波动完全不同，所散发出的热量也不可同日而语，我们不可能再通过之前封闭矿场，沉石红石湖的方式隐匿火曜石矿场，所以……”
“在1787年霜降十三日，阿兰蒂斯得知红石哨所开掘到大量炎晶的那一刻起，整个奇境就已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当冬至降临，大寒潮侵入红石哨所的一刻，就是我们与寒冰生物全面开战之时，而在那之前，必须将驻守红石哨所的五千奇境人撤出亚寒区，你们现在身处的这支车队，便是当时阿兰蒂斯派出的撤离车队，这次行动，史称——
1787大撤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