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普宁寺冬暖夏凉,可毕竟是冬日,温度还是比较低的,岑念念怕冷,所以就穿了厚厚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又围了围巾戴上帽子,全副武装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褚昌柏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是孙简把她和秋敏送到普宁寺的,坐在车上一路颠簸,出了北城又走了很久的山路,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普宁寺。
寺门前有一大群僧人在等着,为首的一个住持模样的人双手合十对着秋敏行了礼:“褚夫人,禅房已经备好了。”
“有劳静空大师了。”秋敏回了礼。
秋敏和岑念念在僧人的引领下进了寺门。
“念念还是第一次来吧,这普宁寺最灵验了,等到了佛祖面前,你要好好许个愿,说不准还能心想事成呢。”秋敏拉着岑念念,给她讲着。
“恩。”岑念念应和着她。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找静空大师说些事情。”秋敏领着岑念念到了寺庙竹林后的一处禅房门前,秋敏每年都会来住上一段时间,所以普宁寺常年也为她留着这间房,而岑念念住的是秋敏隔壁的那一间。
“好。”岑念念和春英进了禅房,春英收拾东西,岑念念就自己去逛了逛普宁寺。
沿着竹林前青砖铺就的小路,岑念念一直走到竹林深处,这里还有几间小木屋,有青竹为衬,倒是多了几份隐居的意味。
小屋前摆着木制的桌椅,一个僧人模样的人手执白色棋子,在和另一个人对弈,那人背对着她,看不见容貌,可岑念念觉得这背影很熟悉。
“这位女施主,请坐吧。”僧人落下一子,并未抬头。
环顾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岑念念知道他这是对自己说的,就没有推拒,在一侧坐下。
等到坐下才发现和僧人对弈的分明就是褚昌柏,他什么时候来的?她还以为像他是不会来的,岑念念有些诧异。
褚昌柏并未看她,两人对弈得认真,岑念念只得压下心中疑虑,坐在旁边,静静等着他们下完了这盘棋。
褚昌柏修长的手指轻执黑子,此时他整个人显得异常沉静,对于围棋,岑念念还是略懂一些的。
她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过招,褚昌柏的一招一式间皆带着凌厉的杀气,虽说主动但并不冒进,而对面的僧人就显得被动多了。
如果说棋艺见人的品性,那这场对弈中所体现的确实符合褚昌柏的性格,杀伐果敢。
岑念念等了很久,两人终于停手,黑子围了大半个棋盘,白子已是节节退败。
很明显,这一局是褚昌柏赢了。
“一别三月,褚施主的技艺又精进了。”对面的僧人开口。
“虚云大师过谦了。”褚昌柏淡淡开口,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
“这位女施主的命格倒是奇特。”虚云大师把目光转向岑念念,一双清澈的眼睛淡淡看着她,却似乎是能看破尘世间的一切,对着这样的一双眼,岑念念有些莫名的不安,他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
褚昌柏也看了眼岑念念,目光沉沉,却没有说什么。
“大师说笑了,念念不过尘世间俗人一个,能有什么命格奇特的。”岑念念压下心中的不安,笑着开口。
“姑娘不信佛。”虚云大师开口,语气肯定。
“是。”岑念念没有否认。
“那姑娘如今还是不信吗?”虚云又问。
“为何要信?”岑念念反问着。
“姑娘经历这样的变数,心中确实还如此坚定吗?”虚云追问着。
“这尘世间信仰众多,佛、道、基督皆可信也皆不可信,那我为何不能信自己?”岑念念笑着回答,可笑意却未入眼底。
“姑娘确实非同寻常。”
岑念念笑了笑并未答话,心里却已是骇浪滔天。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褚昌柏多疑,如果暴露了,以他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直觉告诉她,暴露了自己的来历,这将十分不利。
“我还有事,先走了。”岑念念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匆匆打了招呼,转身离开。虽然已经是故作镇定,可背影却还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来自深海。”虚云大师盯着岑念念的背影幽幽开口,语气意味深长,眼神却似乎是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岑念念一路跑回禅房,她心里那颗不安的种子在生根发芽,现如今情况似乎变得愈发严重。
已经大半年,她都快要忘记前世发生的事情了,仿佛从前都只是梦。
可是今天,虚云的话提醒了她,她不寻常的来历,两个世界发展轨迹并不相同,她没有任何优势,对她而言,这未必是好事。
岑念念有些慌乱,倒在床上胡思乱想,却还是理不清头绪。
等到褚昌柏回到禅房时,岑念念已经睡着了。月光为她晕上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也模糊了她的轮廓。
可褚昌柏能看到她精致的眉头微微皱着,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十分不安。
褚昌柏走到床边,用手抚上岑念念光滑的脸颊,不安的何止是她一个,在遇到她之后,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愈发严重。
她的来历不明,这让褚昌柏很不安,先前觉得她只要在他身边,其他的都是无所谓的。
可如今自己心里越来越在意她,那种在意已经是他无法控制住的了。所以他势必要消灭所有隐患,而她,也不能有任何他不知道的秘密。
种种迹象显示她从前并不存在于这里,可如果她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那她又来自哪里,最后是否会离开?
可是褚昌柏觉得,既然这个人已经入了他的眼,那他又怎么能轻易放任她离开?
他是一定会弄清楚岑念念的身份,这也是他来普宁寺的唯一目的。
他和岑念念一样,并不信佛,可如今看来,也许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答案。
将视线转向小木床,看着床上那个团成一团的小小柔软的女孩子,褚昌柏的目光变得柔软,他在心里想着,这小丫头分明长了一张单纯无害的脸,可心里怎么装着那么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