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伸出去的手并没有落到实处,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了。
“敢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唐尘低沉的声音响起,压抑着隐隐的怒气。说着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便响起了那男子痛苦的嚎叫声。
“我的手,我的手……!啊——!”那男子一边惨叫着一边后退,左手手腕软软地耷拉在半空,显然是已经断了。
“你,你们没事?!”旁边的妇人被这迅速发生的一幕惊到,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刚才倒下的几人一个个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心中大骇:“这怎么可能?我下的药绝对是万无一失的,你们,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因为我们根本没喝你那下了药的茶。”唐晚烟微笑着回答,顺手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当然,这位公子下了双重料的茶,也没喝。”
她神情自若,目光锐利,根本没有半分迷蒙的样子。显然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茶有问题,故意装作喝下了茶被迷昏的样子,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引自己露出马脚。
“是你?!”妇人恶狠狠地瞪着唐晚烟,眼中的怒火几乎喷薄欲出,面孔狰狞,哪还有一丝淳朴的感觉:“是你破坏了老娘的好事!”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把尖刀,脚尖一点,笔直地冲了过去,想要杀了她泄愤。
唐尘和秋儿哪会给她半分接近自家小姐的机会,早已挺身挡在前面,唐尘同样从袖中取出防身的短刀,接下那妇人的一刺后,便打成一片。
“蒙汗药加失心草,配料用的倒是不错,成本挺高,可惜气味太重,很容易被察觉。”唐晚烟仿佛没听见她的吼叫,也没看见她恶狠狠冲过来的样子,只淡笑着坐在桌前,一只手下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着,平静地陈述事实。她的镇定从容被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粗衣男子看在眼里,深邃的眸底浮现一缕异色。
本以为,她能够察觉出茶水中的异样,只是出于侥幸,没想到她能够仅凭气味便把成分分析了出来,这份见识,着实让人惊叹。而现在,面对心狠手辣的坏人,她依然能够镇定如常从容不迫,这份胆识,更不是寻常闺阁女子所有。她到底是什么人?
见惯了各种莺莺燕燕的千金小姐,头一次,他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产生了好奇心。她太特别,让他只一面,便无法忘记。
正在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敢伤我爹娘,拿命来!”却是那俏丽女子趁着众人都在看唐尘和妇人交手的空隙,持剑直逼唐晚烟而来。速度之快,比妇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远处打斗的唐尘瞥见这一幕,大惊:“小姐!”立刻便想冲往唐晚烟的方向,然而那妇人却看准了这个破绽,紧紧缠住了他不放,让他无法抽身,只瞬间,俏丽女子的长剑便逼至唐晚烟身后,命悬一线。
唐晚烟听到怒喝,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砰”地一声,俏丽女子的剑梢还没碰到她的一丝衣角,便连人带剑被打飞数尺,撞在近旁的一棵树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电光火石间,别说是唐晚烟,就是懂武的唐尘,也没有反应过来。
“是你?”唐晚烟只愣了一愣,便立刻明白是谁出的手。“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好的武功,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微笑着看向他带着斗笠的面容,沉静如水的目光似是要透过黑纱,看到他心里去。
“彼此。”粗衣男子声音依然如雪一般清冷,没有情绪起伏:“小姐如此见多识广,也是人不可貌相。”
“香儿!”中年妇人看见女儿的惨状,发出一声尖叫。而就在这走神的瞬间,唐尘逼至面前,手中的短刀准确无误地划破了她的喉咙。
尖叫声戛然而止,中年妇人的动作僵在半空,不一会儿,轰然倒地。
眼见女儿不省人事,媳妇又死在面前,中年男人捂着断了的左手腕,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情形,震惊得忘记了继续痛苦嚎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姐,还有一个怎么处理?”唐尘甩了甩短刀上的血,看着失神的中年男人,对唐晚烟道。
中年男人打了个啰嗦,听出唐尘话中的杀气,惊恐地扑到唐晚烟脚下,嘶声喊着:“小姐饶命,小人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会对小姐下手啊……!小姐千万大慈大悲,放小人一命,小人保证从此以后改邪归正,再不做这勾当了!……”他知道,现在自己是生是死,全在面前这位蓝衣小姐的一念之间,所以他极力让面上露出悔恨的表情,抓紧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唐晚烟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间,震惊、恐惧、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唐尘和中年男人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气扑面而来,更是让她一阵晕眩,身体微微发抖。
“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起来。”这时,粗衣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唐晚烟一怔,反应过来,他是看出了她的恐惧。这般意思,是在安慰她?
心里有一些异样闪过。没想到第一个察觉到她异常的不是秋儿也不是唐尘,而是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好敏锐的观察力。
“我没事,谢谢你。”唐晚烟轻声回答。然后深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好在她前世是学医出身,好歹也是不时就见血见尸体的类型,对于眼前的惨烈景象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很快便适应了过来。
粗衣男子见状,眸色沉了沉,便也不再说话。
唐尘这才后知后觉地惊觉方才自己下手的狠辣,完全没有顾及到小姐在场,让小姐目睹了这一切,怕是吓坏了她,忙慌慌张张将还在滴血的刀藏在身后,紧张不迭地跪倒在地:“唐尘鲁莽,冲撞了小姐,真是该死!”
唐晚烟摇摇头:“我没有事。你是在保护我,并无过错,快起来。”
唐尘有些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看小姐面色虽略显苍白,但确实有所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这个人……”唐晚烟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奴颜的中年男人,没有立刻发话,只向一旁的粗衣男子问道:“你觉得怎么做合适?”
“你是小姐。”平静无波的简短回答。
“可我并不是你的小姐。”唐晚烟不退让,“再说这次他们想害的并不是只有我们,还有你,你也是受害者之一,有权处置他。”
粗衣男子沉默。半晌,吐出三个字:“报官吧。”
唐晚烟赞同道:“好。”然后看向唐尘,默认般地点了点头。
唐尘会意,上前一步抓住那男劫匪,不待他反抗,便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只一刀,便断了其筋脉,废了他武功。秋儿从车上找来绳子将他牢牢捆住,两人连拉带扯,把他弄到马上,准备带到安城报官。
“啊——!”男劫匪的痛呼声响彻树林,连带着他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臭婊子,老子低三下四求你,你居然见死不救,等老子回来,一定跟你算账!你个没有同情心的臭娘们——”
“跟你这种恶人,用不着什么同情心。”唐晚烟淡淡地打断了他。
等到唐尘和秋儿把那痛骂不休的男劫匪牢牢捆在马背上并找来东西堵了嘴止住了叫骂声后,原本热热闹闹的茶摊,忽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风吹过树林,树叶传来“沙沙”的声响,树荫下的四人,一时陷入了无言之中。
“这个人由我们负责送去安城见官,”不知过了多久,唐晚烟空灵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说话间,并没有看向粗衣男子,只轻轻把玩着手中已空的茶碗。
粗衣男子默了一默,道:“方才你救我一命,现在我还你一命,我们已两不相欠。”
“虽然我并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什么才救的你。”唐晚烟轻轻一笑,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姑娘侠义心肠,在下铭感于心。”闻言,粗衣男子清冷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站起身,在桌上放下一物:“我还有事在身,不宜久留。这个物件,送予姑娘权当谢礼。告辞。”
说完,身形一纵,已是不见了身影。
“这个人真是奇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匆匆。”折转回来的秋儿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只看见一个飞速消失的背影,不禁小声嘀咕道。“好歹我家小姐也是救了他一命,就这么走掉了,真是没礼貌……”
“许是有什么要事在身。”唐尘眉峰拧得很紧,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这个人,不简单。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连我也没察觉到,走的时候轻功又如此迅速,这样好的武功实在是不多见,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唐晚烟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东西放进袖内,轻声道:“若有缘,自会再见,若无缘,今日也已互不相欠,不必抱怨。”站起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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