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惨叫声极沙哑,嗡嗡回荡声让人头皮发麻。皱起的壮实鼻头,挤出道道褶纹,“呼呼——呼呼”声声粗重的喘息,震落黑冰窟顶部的冰渣,一阵叮叮声。
一角,那冰钩下悬着的火篮中,火焰正跳动出红光。
冰座旁,垫满蛰毛的冰台上,一残本墨华经义,在小风中轻轻被翻动。
丈余高的蚯,趴在平整的冰面上,过长的头顶蛰毛遮住了大脸,双肩上疯长而凸起的曲毛几乎挡住了上半身,而从小腿处方才分开的双足上,正溢着蓝色血液,火光中好似在抖个不停。
好久——当那对大鼻孔中呼出的热气见少,直至消失时,黑冰窟中一切又归于平静。
未被雨打湿的廊道,终于到了尽头。
正前方,百钉宫门上的“坤霖”二字有破旧。当四个宫人费力的缓缓推开门后,眼前一条扭曲弯道斜入百丈霖愁山。这是皇城一偏角,也是相连皇城与道宗的一秘处。
乱草,土坡,灰石崖,还有一棵孤立着的紫阳树,矗在山顶。
一股凉意,铺面而来,少女抿抿唇,呼吸微微一窒后,稍稍有些急促。
老妇人紧了紧背上的少女,“很凉吧!”
少女轻轻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被冷风所阻。
一旁的王成,忙掖了掖裹在少女身上丝被“殿下——要不——要不就不去见那怪物了,那就是个疯物,可好,要是殿下再有——陛下那——娘娘那——老奴——”
“别哭丧个脸,还有老婆子在呢!”
王成一时无言,只能点头应是。
少女冲着王成勉强笑了笑,“原——原先来这,也不觉这么凉,无——无需担心的,很快便回了——”少女的话被不耐烦的喵喵声给打断。
脸色暗淡的王成只得点头,“老奴便在这候着,殿下可要好好的,娘娘那,我唤别个去办,我——”
老妇人也不待王成再叙叨,撑开布伞,径直跃上了石道,几个点步,就消失在一众宫人眼前。
王成一阵长吁短叹。
黑冰窟中,突然响起慎人的呵呵笑声。四下棱角的冰面上映出的通红火光,阵阵呼呼乱串。
“为迎我——老东西,你可是在言笑!?”一阵恶风吹开根根刺般的蛰毛,露出扭曲的半张大脸,又是声声吼声震耳,“这——这破窟,你自觉可封住我的去路?!”
衣角飘动的老头,双眉跳了跳。
粗眉之间,一支锋牙角下,那核桃般的单目,墨黑而深邃,“夜狂必升山火,牙诺必感苍月,黑暗中的夜牙族——高贵一族,守诺一族,可无需那般低等族来迎我,我不离去,那是守着定心执念——维我蚯的尊严,老东西,你可明白?!”
老头的嘴角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如铁的指尖,划过冰面,蚯爬起身,迈出厚实的大脚,一丈余的身影在冰面上扭动起壮实的身体,踱起步子,在一侧冰面上映出怪异的人形。那淡淡蓝色脚印的血迹,片刻,便踏满了好大一块冰面,直至气息变得凌乱,被破毛毡裹住的胯部方才重重地坐在冰座上,瞄了一眼那墨华经义,“茕茕白路,东行西顾,陌识乡途,无悔仙故。”一张长满丘壑的面皮,迎向老头,声音嘶哑,“唯有——唯有夏答应蚯之所求,让蚯离去,无论何时,蚯都不悔在这苦熬,哪怕二十年,三十载——”
老头一阵干咳——
山顶,老妇人匀了匀自己的气息,一只手握着紫阳树那最粗的枝干,“小念儿,可好了!”
望着远方,那雨中一望无际的道宗道林,少女轻轻嗯了一声,眼前便是一阵缭乱。身轻,那是在坠落,身寒,那是越来越近黑冰窑。
黑冰窑中,火光下,粗大的手掌摆了摆,“你个老东西,你们的书中可写,滴水之恩,当涌泉,我祖辈,可是助龙家享了这方天地,你们道宗也顺水压下了佛宗,可看来你们并不念这份恩,罢了,说吧,来此何意,你这老东西,可是极少来我这,去我孤寂的?!”
老头袖中的手骨,早就绷出了紫筋,可面上却一直淡然。一进这黑冰窑,就开口寻问了那一句,便看着眼前这货一番又一番地做戏,难不成是孤寂久了,得了那多言多动之症!?
“老东西,你倒是开口言上一句啊!?”
老头眯了眯老眼,踏前了两步。
“老东西,你——你想作甚?”蚯突得站起身。
盯着那张极怪的大脸,好久,“血——鲜红之血——巴布洛石——”老头的声音拖得极长,“你这丑怪物——可知晓——”
那额前的锋牙角亮白转灰,“不——不——知晓——”
“知——还是不知?!”
大脑袋点了点,又摇了摇。
“嘿嘿——嘿嘿——这就是黑暗中的夜牙族——高贵一族?!”老头不懈的看着蚯那张变化不定的怪异大脸,只觉可乐!
蚯的大鼻孔急剧收缩,阵阵白气进进出出,“知——我知——不就是那有魔之石,晶透如冰,静法图阵,邻禽变其身,近兽化其形——可对?!”
老头点点头,“老夫不知你这丑怪之物,求仙子何事,是否就是为求那鲜红之血而来!?”
“不——不是——”
“哦,那是为何?!”老头上下不停打量着蚯,“瞧你这身皮囊,人非人,虫非虫,物非物,是否是化形半余,便来我环光普照之地吓人!?”
“你个老东西——你——”
“呵呵——老夫道宗有像、文,夜牙者,均高两丈有余,瞧瞧你,四足立于地,利爪可破冰裂石,瞧瞧你,八寸鳞尾,九尺银毛,再瞧瞧你,能人言,嗯——这个不假——”
“够——够了”,碰的一声,满是蛰毛的冰台,被拍裂,那本墨华经义,也撕裂成了两半,落在冰面上。
“勿急,老夫还未说完,夜牙者,其面如鼠,但眉与鼻形似人,双眉间有独角,其貌如牙,可随心而变其色,可——”
咚的一声,老头跃起,闪过蚯踢来的破冰台,正想近身,拿下开始狂躁的蚯,身后却传来咔的一声闷响。
“大爷的——要不没人来,要不来不绝——这——这是谁?!”不大的黑冰窑中,一时回荡着蚯的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