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之中,马蹄缓步。
三人三骑,淌过溪水,轻蹬绿坡,驻足斜崖。
“天大雨阡陌,岁月悲难欢,残叶堆离散,思然空皆憾!”轻风带不起,被雨点淋湿的马鬃,却带来了不知来之何处的阵阵焦糊。
“行之山穷处,待望云散时——”
“借雨留云,渺渺依稀——”手指前方的纵山横河,“目下好似故国,两位兄长可又在思乡——这中洲大地,北疆、南国、中城邦,唯有我南国之人念家之心尤甚!”扭头望向二人,雨水下的面容渐渐愤恨,“可我南国——久安之世,国虽富,可兵不强;民知礼,可魄不足;酒肉余,可马不壮——”轻抚,清风军临行所赠马的健背,摇头一叹,“又系天灾,那——那东远万盟,听闻已渡海百万,欲吞我南国之地,夺我南国之业,奴我南国之众——”雨水顺着握紧的双拳梳梳而下。
“三弟——有尚相坐筹南都,当保我南国一时无忧!”
“可——那又能护得几时!?大兄,你我皆知,——来此大昱,本想借些良马重器,可——可不想这大昱官僚权要,与我南国之流一般鼠目——也罢——”猛晃脑袋上雨水,“罢了——酒——酒——大醉一场——”
“唉——早已无酒——”
“兄长,贤弟,可听我一言?!”
“二弟——”
“二哥——”
“本是同脉,因我南国留那博氏,故大昱与我南国,互锁已近四十载,虽边疆时有小战,但恨并未深,再者,民间早已往来如常。故而我岁梦三友此行初心,本为修好,得其兵甲利器,好为故国,以尽绵薄之力,唉——想我岁梦三友,虽非南国使臣,可在南国,已算名流,可在这大昱却屡屡受阻,那我等为何不弃了那初衷,就行那不义之名,又如何!?总好过醉死他乡——”
“二哥——”撸了撸湿透了大袖,“是偷,是夺——还是抢——早该如此——我瞧这大昱也近来不太平,那便趁乱——”
“不可——不可——”
“大哥——”
“你们二人可别忘了,我们现今可是有功在身,临行前,那武官赠马时,可是与我说的明白,进了那‘昌歌’城,会另有赏赐,到时,我便求见仙子,说其来意——”
“如那仙子也——”
“当不会,听闻十几年前,仙子便漫游过我南国,且有言,我南国更似缥缈仙域——”
“大哥为何不早些说,哦——小弟知晓了,大哥为何定要去那仙湖边饮酒,怕是——”
皱眉摇头,“怕是,那仙子现今也被生死所困,这一路而来,死者无数——”
“正巧——我们可再帮她一帮,或许真可见仙子当面,如了我等心愿——走——在这山间早已耗了太多时辰了——”马蹄猛踏草面,跃下斜崖,“好马——”
“三弟——等等——”
阵阵狂笑声,三骑雨中疾驰,直直东奔“昌歌”。
而“昌歌”城西,高大的城门百丈前,西卫总管——刘霖刘将军翻身下马,拔刀挥向城楼,破口大骂。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便带了几人,骑马到了这城门前,想瞧个明白,却不曾想,被一无名小辈一通乱骂。
原先那守城之将,而今正被高高的绑在城楼廊柱之上,口被堵着出不了声,望着城下暴跳如雷的刘总管,只能挣扎使眼色,可那么远,刘霖哪能瞧得见!?
砰——砰——砰——三声弩响,刘霖抱头猛蹲,身边战马应声倒地,他刹那便是一身冷汗。
啊——一声惨嚎,他扭头,并非自己的属下,再望向城楼时,砰——城楼上的一人,已重重摔下了城墙。
大地突然振动,护城河水在雨中翻腾。
“将军——将军——是清风军——”
那熟悉的马蹄声,让一时呆愣的刘霖,一下站起了身,大笑出声。
哗——一阵蓝色黏液,伴着雨水,倾倒在他的不远处,他抬头,一团碎肉,在灰白的天空中,随着雨点极速而降。
“快——快散开——”刘霖冲着属下大吼。
一座零碎的破屋,直直砸入他们身前不远处的护城河中,溅起水花中,两个身影越过城门,直扑城楼。
刘霖大口喘着气,“那——那是——”
“将军——将军——”
刘霖寻声望向西卫城的半空,一众人影踏空而来,“道宗——道宗——”
一声尖锐的燕鸣,响彻灰白的天穹。
木楼之上,高大身影双手一颤,转而一脸狰狞,“来了吗——终于——”
另一楼阁,墨衫人轻叹,“还得瞧下去——”。
他身侧的侯浩岩却是一脸凝重,“回去该如何交代,那些都——”
“呵呵——有何可怕的,仙子的那血,早已在手,这任务便成了,那些大鸟死便死了——”
呜哇哇的惨叫,伴着一道惊雷,回荡开,又一兀鹫那庞大身躯,被重重抛下天空。
闪烁而过的紫电中,突现的那巨大飞燕身影,突然叉开燕尾狂摆,一时云雨翻腾。
雨中依稀烽烟的“昌歌”,一时竟静寂无声,雨水洗不净的皇城城门前,更是定格中诡异。
白胡子老头抬头迎着雨点,望向天空,手中正劈向梁莫影刀,停在了半天。而已立在皇城城墙上的“白臂罗”,也不在前进。
满城躲藏的百万民众,也纷纷静静露头,望向天空。
直至从鼓楼中再次传出了的咚咚鼓声,一切皆被打破。
叮——叮——叮——道宗的大门缓缓打开。
随之而来的那浑厚佛号声,也渐渐扩散全城。
捻着刀把的寇百,突然大笑,“司府大人,是娘娘——是娘娘——”
一道白光惊现,那是划过天际的飞燕,撕开了一道三寸的雨幕,浮出一道三寸的日光,映亮了小半个灰白天空。
木楼上,高大身影,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了双拳,久久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