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正了骨，跌打损伤还是存在的。徐凡一瘸一拐地跟着李琛上了天台。
先一步上了天台的警官们已经制服了徐海信——他被按在地上，右手上满是鲜血。不远处，落着一把手枪。
而王小青则被一群拆弹专家围着——她身上确实被捆上了定时炸弹。
见到徐凡上来，徐海信立刻挣扎了起来，却又被狠狠地制伏了，只是嘴里骂骂咧咧：“徐凡！你和你那个王八蛋的爹一样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全家！诅咒你们全家！！”
——真是丑恶。徐凡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越过了徐海信，当听不见一样。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望着他的王小青。
“好了，你安全了。”负责拆弹的警官安慰性地拍了拍王小青的肩。
大概是得救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大脑终于可以放松，王小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竟然向一旁歪倒过去。徐凡急忙一个飞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心上人——她瘦了好多，这是徐凡的第一想法。
王小青的眼神很恍惚，但她确实是在笑的——尽管那张脸已经因淤青和浮肿彻底变了形。
用大拇指轻轻擦着她嘴角的血痕，这一次他不用再忍耐自己的眼泪了——那是因为高兴。
“你还记得我在看守所问你的问题吗？”
“我记得……我说……maybe next life，when we're both cat……可我……开玩笑的。”王小青眨了眨眼睛，似乎清醒了一些。那日离开看守所之前，徐凡叫住了她，问她这一切过去后，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香草的天空》里的名台词，随口那么玩笑一说。
不过……在被徐海信绑架的时候，在还未得救之前，她真的祈祷过，她和徐凡能有来生。
“不，我想说……现在算next life了吧？”
“……”王小青看着徐凡，他的眼神那么温柔，让她没有办法不心动，“我现在这么丑……你还喜欢我吗？”
“你在我眼里就没漂亮过——不是，”徐凡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他这伤痕累累的状态，完全不比王小青体面啊，“我说，我问……现在算next life了吧？”
“……”要不是这几日饭没吃好，水也没喝几口，王小青可能就哭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抚上徐凡的脸颊道，“祝我们……重生…幸福。”
……
……
王小青被徐凡搀扶着，作为第一批人下了楼。刚看见地面，一个熟悉的人影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杨瞳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黑眼圈浓得像化了烟熏妆。
“青青！”杨瞳毫不客气地直接扑向王小青，将她抱在怀里。一旁的徐凡没趣没趣地让开了一些，他看到了杨瞳背后走来的齐书煌。
“你欠我一拳。”徐凡面无表情道。
“饶了我吧。”齐书煌依然端着他那常年不变的笑容，“以后咱们还要合作不是吗？”
“……”徐凡正要数落齐书煌，李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得感谢齐小少爷，人家可是请了国外的雇佣兵用狙击枪掩护我们，不然我们不太可能那么顺利地将你二伯抓捕。”
“……”徐凡愣了一下，雇佣兵？也太牛逼了吧？齐书煌其人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啊……
“嘘……别声张。”齐书煌看出了徐凡的惊讶，小声提醒完又看向王小青和杨瞳，两闺蜜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得最大声的，还是他的女朋友杨瞳。
徐凡也看了过去，目光柔和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臭骂声又从背后传来——徐海信被押了下来，看到徐凡就开始破口大骂。
“徐海诚你这个小人，你霸占我的女人，你欺压自己的弟弟！气死父母！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徐凡捏紧了拳头。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回应徐海信的挑衅，但他内心的热血不容许他原谅徐海信对自己父亲作莫须有的诋毁。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抬起了拳头。
然而，有一个矫捷身影先他一步冲到了徐海信边上，魏珉一巴掌扇在了徐海信的左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
鲜血从徐海信齿缝中流出，徐海信瞬间蔫了下去，可见这一巴掌有多痛。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那可恶又可悲的女儿。”魏珉道。
“呵……那个小贱货。”徐海信吐了一口血水，差点没吐在魏珉的脸上，“就跟她妈那个破鞋一样，毫无用处，只会背地里使坏。”
“……”魏珉不否认，徐宁宁确实做了太多无法原谅的事情，但徐海信比她还要可恶。
“……她竟然敢对我的韵坤下手，呵，这个小贱货，死了算便宜她了。要不是看在她是我的种，这么多年来——”
魏珉的右拳如疾风闪电一般挥向徐海信，却被李琛强行拦住了。
“吴韵坤女士是徐海诚先生的配偶。”李琛淡淡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胡说！！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从来都是大的供养小的，我哥抢了我念书的机会！如果我念了书！现在海诚国际就是我的了！！我的！！跟弟弟抢机会？他徐海诚为长不尊！！他能成功都是踩在我身上的！如果不是当年他在爸妈耳边吹风，爸妈怎么会送他读大学！！”
徐海信一句又一句地咆哮着，现场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他毁了我的一生！我的机会！最后还抢了我爱的女人！！”
“我为海城国际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他却不肯让我进董事会！还让我去管工厂！！”
……
真的太能讲了。魏珉摇了摇头，乘着李琛不备，一拳头打在徐海信的左脸上，这一拳和刚才那一巴掌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徐海信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倒在地，鼻子里也流出血来。
“你……你……你打我？？”
“是，我打了你，又怎样。”
李琛在一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直接转身离开了。
“你哥抢了你读书的机会？你在学校念书念成什么鬼样心里没点数吗？……你哥跟父母耳边吹风？难道你心里不清楚是你父母把你哥找来，叮嘱他，好好读书以后赚了钱好帮衬着自己弟弟吗？……你闹离婚，把父母气得死去活来大病几场一命呜呼，又成了你哥气的了？……你杀妻的时候，你哥哥帮你擦屁股你忘了吗，就是你派人捅了他一刀以后他都没想过要在警方面前供出你！……卢佩跟了你每天起早贪黑忙活家务，你没挣几个臭钱还每天回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为自己是大爷！？……你女儿的学习你关心过？她被校园霸凌你了解过？你女儿重度人格分裂，你看过她的诊断书吗？……对！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是吧！？我告诉你，莫说是你根本没有受你所谓的那些委屈，就是真的有人受了你说的那些委屈，哪怕是更大的委屈！他们也绝对不会做你做的这些混账事！”
魏珉指着徐海信一股脑地吼完，徐海信的眼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怯意。
“你……你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这个龟孙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是你爸妈，没有义务惯着你。从现在起，你再大吼大叫搬弄是非，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魏珉将手指关节掰得咔嚓作响。徐海信躺下地上不自主地开始发起抖来。
“……爸……妈……啊！！哥！！哥！！救我！！救我……”
一边哀嚎着，徐海信一边缩成了一团。这个五十五岁的男人竟然缩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涕泪横流，真的让人忍不住蹙眉。
就连刚才一副狠态的魏珉都愣住了，她的眼皮抖了几抖最终放下拳头，哼了一声跟着李琛上车去了。
徐凡从刚才一直沉默地看到了现在，竟然觉得有些释然了——不如说，他觉得徐海信很可悲。人的本性是自私和贪婪，也许徐海信的本心一直都是那个敏感而自卑的少年，这么多年来，靠编造谎言麻醉自己才能博得他所渴望的心安理得。他其实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家人，什么是付出。就算对吴韵坤，他也很可能只是像小孩子抢玩具一样，总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当年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点醒徐海信，他所信的是扭曲的呢？可能有吗？不可能有吧，毕竟徐凡的老爹也看不出是一个懂得爱为何物的人啊——说起来，混蛋老爹，他应该能挺过来吧……吴韵坤，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徐凡这样想着，突然抬头看向了王小青。巧合的是，王小青也在看他。
目光相对，王小青微微一低头，心想自己那张肿胀的脸害羞起来多少有些搞笑，于是她把脸别过去看向杨瞳，与杨瞳相视一笑。
……
现在，大概真的是以前那个徐凡的来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