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户部的一群人最近忙的都瘦了好几圈，自从入夏时节冒着大暑的天气奉圣命到那些沿海诸州府行船大户挨家挨户的征船，有些不肯交船的都暗中使银子。三司户部里头有收了钱的，但上头安排的任务还是要办好，不然怪罪下来别说皇帝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就连入了份子的顶头老大都能把他们往死路上怼。
“二爷行行好，多交两条海船吧。”
“我马家该交的定额船都是够数的，为何还要我交？”
“此乃圣上所命，上头所托，刘家那船不合海中行船的吃水深度，所以特意来央求马二爷多放两艘。”
坐在堂屋上座的马家主起身道：“若真如此，放船也不是不可。”
“谢二爷开恩。”
“不过有件事你得说清楚了，圣上为何突然要召集这么多海船？”
“这个。”央求放船的小吏顿了顿声道：“此乃行政机密，我等不能说。”
“不说我也不怪，不过说好放的船……”
“是开封府万里商号要行海路去往外邦贩卖货物。”
马二爷手中把玩的两枚铜球一停，接问：“万里商号？圣上怎么会为商者发令？”
“这个……”
“嗯？”
“那是因为商号掌事人乃是圣上的近臣，当朝国士大米先生。”
“啪嗒。”
铜球落地砸在了马二爷脚板上，马二爷只觉一丝惊痛，但没有管伤情，叹息道：“这圣上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让大臣经商?”
小吏知道自己已算是犯了官场大错，尽量闭口不提了。
马二爷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吩咐道：“管家，去跟下面人通知一声，多放两条船给管家，登记凭证什么的都记得带回来。”
“是。”
“谢二爷。”
小吏走后，马二爷将下人招过来道：“找两个人一起去开封那边看看那万里商号的底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是，二爷。”
最近路小娄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负责保护的侍卫也几次请示是否当即抓人，不过路小娄觉得既然在开封府这地段如此鲁莽行事，应该不是什么怀有不轨目的的傻子才是，也就让侍卫们当没看见。
不过包拯可就没那么多考虑了，让手底下的那帮侍卫以“觊觎商号金库”罪名直接把那些整天待在商号外面的闲杂人等都抓起来，送到了开封府衙。
开封府尹在收到包拯递上的解释文书和送来的大批所谓的“欲行奸犯科”的贼眉鼠眼的家伙，自然是心领神会，别说真打算做什么坏事，就是啥事都不想做，纯粹撞上倒霉的二流子青皮，开封府都要先羁押在牢里十天半个月。
喊冤声成了开封府大牢里新的旋律，偶尔听得不耐烦了，看守的狱卒就敲着牢门呵斥道：“冤什么冤，尔等宵小不知万里商号是何地方就敢打听观察？那可是仅次于皇宫的龙潭虎穴之地，没有当场直接结果了你们就算你们命大了。”
不提这些倒霉鬼受了多少罪，反正听到消息的路小娄是叹了一口气，也不是说包拯做的不对，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早扫清威胁早了事好。
“大米先生，三司户部发来文书，说海船已经全部筹集到了，等大米先生的下一步指示。”
“跟户部长官说，海船要全部集中停靠在泉州港口。”路小娄接道：“要是地方不够大，就给我扩建，钱粮石料方面由我万里商号一力承当，但一定要能够停靠十四艘海船。”
“是。”
“还有，让户部长官把能调的开封府的江船都调到开封河道的江口，我要租用三日。”
“是。”
其实万里商号的采买从几日前便在周围州府开始了，主要便是数千人的吃喝用度，要是在国都本地采买的话，本来就高的吓人的物价肯定又能涨个百八十的百分点。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而且路小娄数了番时日，用三天时间驶江船载货顺开拓河道南下入海，足矣。
听闻消息的赵祯本来还在书房看书，然后就当着侍读的面把笔丢开，让太监把路小娄请进宫一同用个膳。
一开始路小娄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回了句干完活就回，结果包拯包老二第一时间就把事情全部揽下，把路小娄挤兑出了商号，弄得路小娄不清不楚还以为这家伙要上位抢着当老大。
“不就老板请客吃顿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路小娄是宫中御膳吃多了，完全就拿这次当普通饭局了。
不过御膳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该做的汇报工作一门不落的都得继续做，但赵祯改了性子，把路小娄的文案奏章抢过道：“朕知道大米先生不日便要出海，所以特地安排了这顿酒宴与先生壮行，勿要再以外事扰兴也。”
卧槽，还能喝酒？
要知道宋朝因为一次稻米作物欠收，杂粮都不够人吃的，因此早就颁了“禁酒令”，那些酿酒的作坊和负责供酒的酒馆早就被没收工具了，更不用说大内皇宫。
“大米先生勿要多想，此酒是外域进贡而来的果酒‘美人醉’，非稻米酒糟所酿也。”
我就说嘛，皇帝怎么突然抖擞起来了，原来也是钻了法令的空子。
听了太监的解释，路小娄反倒觉得这酒喝起来不是滋味了，来到这个年代，路小娄只喝醉过一次，就是在王刺史家里喝的那一次，那一次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就拿“美人醉”当水灌，而且醒来还遇到那么香艳的事。
“圣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臣先敬圣上一杯。”
赵祯连忙拉下欲起身敬酒的路小娄道：“今日你我莫要再拘束君臣之礼，来，吃菜喝酒。”
就算你这么说……
路小娄撸起袖管，上手就把酒壶给提溜到手，解开前襟衣扣道：“圣上既然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一顿也让赵祯知道了，世界上真有一种人叫老实人，最没有礼仪的一顿饭吃的赵祯是心惊肉跳。
“大米先生此等吃相从何学来？”
“庆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