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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由冬入春,不过是眨眼之间。季节更替与岁月流逝永不会停止向前。

展帆的心却仿佛停摆在冬日,那样冰冷。

他昨夜翻阅欢喜留下的手机,朋友圈从头至尾只有一个。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过去多甜蜜,如今就有多苦涩。

看着照片上十指相扣的手,他不禁潸然泪下。

他的世界再无欢喜,再不欢喜。

他去了江边,一个人,一盒烟,在寒意刺骨的初春夜里坐了一宿。

他无心看烟火,却登上石峰山顶,在寒风凛冽中一个人呼喊“欢喜!欢喜!”

他去了郭记,一个人点了一大盆水煮鱼。那股麻辣,熏得他两眼生疼。

他重温了所有和欢喜走过的地方,终于明白,欢喜已经离去。

后来,他爱上听广播。

他去了很多城市,办完公事就让司机开着车大街小巷里兜圈,只为了听听电台里会否有他熟悉的声音。

再后来,他爱上看电视。

只看芒果台。因为那个叫梁田的女主持人嘴角酷似欢喜。

他开始生活得像一个修行者。

不嗔不念,不喜不怒。

公司里的员工日日如履薄冰,问苏秘书:许小姐什么时候才来拯救他们?

苏秘书也纳闷得紧,那颗从国外订回来的大钻戒都闪瞎了她一对眯眯眼,却迟迟没有听到大老板的婚讯。

许小姐更是音讯全无。

欢喜走出苍南火车站,老远就看到青姐站在出站口笑着朝她挥手。

苍南县不逊别省一般的三线城市,在整个浙江省也算经济发达的地区。青姐的服装厂在开发区,规模倒是不大,员工也就一百多人,暂时以加工为主,她原是想欢喜过来跑销售这一块。现在怕是不能这样安排了。

因为欢喜到苍南时,时至盛夏。

她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青姐没有问欢喜为何独自大着肚子来投奔她,她只是拍拍欢喜的肩,对欢喜轻声细语:“不要怕,什么都会过去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有真正一帆风顺的,有失必有得啊,欢喜……放心留在我这,明天总是会更好的。”

青姐于欢喜,亦师亦友。

欢喜想想其实自己还是挺幸运的,一路跌跌撞撞走来,身边总有朋友在她最潦倒的时候伸出援手,真诚相伴。

所以过去的,不值得悲伤。

爱情是生活的选项,却不是必选项。

生活就是有生之年,勇敢的活着。

跨过苟且,便有诗和远方。

欢喜离开Z市时的万念俱灰在得知自己有孕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宛若新生。

那些隐瞒和欺骗亦随风而逝,她相信展帆和她一样,是曾经真切爱过的。

她的生命有了延续,从此不再是伶仃一人,将有一个小家伙来填满她的下半生。

她给孩子取“若生”为名。

她从这天起着手写成长日记,与若生有关的每一天,她希望自己到老都不会忘记。

“若生:你是妈妈的天使,与其说我给了你生命,不如说是你给了我新生。我会勇敢,你也要好好的哦!”

“若生:今天是你到我身边的第一百九十六天,苍南的天空有点灰蒙蒙,但妈妈的心情是晴朗的。青姨对我们很好,等你出生后,妈妈就可以开始工作了,我会努力让你以我为荣。”

“若生:虽然不知道你是女孩还是男孩,妈妈早早的为你买好了漂亮的小衣服,你一定会喜欢的。”

“若生:今天的你有些顽皮哦,在我肚子里闹腾了大半天,我想你大概是个精力旺盛的小调皮。”

“若生:妈妈低头已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你好像就要踢爆我的肚皮了,你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妈妈了吧?”

“……”

“若生:你怎么这么丑呢?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我能不能把你塞回肚子里去,重新长漂亮一点再出来?”

“若生:你是见风长吗?看着你肉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妈妈真开心。”

“若生:你真勇敢!今天打预防针的时候,你居然没哭哦。”

“若生:你的眉眼慢慢长开,今天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他了,眉毛像,眼睛像,连鼻子都像!幸好你的嘴巴像我,不枉我这么辛苦把你生下来,哈哈”

“若生:明天我要上班了,你在家里乖乖的哦,李奶奶会陪着你,妈妈下班就马上回来”

“……”

欢喜从青姐办公室出来,直接打车去了瑞和超市,那个林淮安又出幺蛾子。

“许小姐,我们瑞和是你们宝迪的老客户了,这新店开业,瑞和给宝迪留的可是最好的位置,你们配合我们开业这一个月八折酬宾,不过分吧?”林淮安名字听着挺儒雅,实则奸商一枚。

欢喜心里恨得牙痒,面上却不露分毫,嫣然一笑说:“林总,我们两家一直合作得满愉快的不是?您看您生意越做越大,以后宝迪还得靠您多关照呢。要不,我提个建议,您看行不?”

林淮安颔首:“说说看吧”

“瑞和开业这个月我们所有服装九折,再拨一批货做满额赠品?这样酬宾活动可能效果会更好哦。”

“借瑞和开业的东风销宝迪的滞销品?”林淮安岂会三言两语就被说服?老狐狸一个。

“哪里,双赢啊林总!我们宝迪的销售额上去了,瑞和不是赚得更多吗?”

“……”

“俞青有了你这个得力助手啊,真是如虎添翼啊,啧啧”林淮安语气渐松。

欢喜跟他打交道大半年,知道他差不多是同意自己的建议了,心下也轻快不少。

“太过奖了,这还不是您给面子么?我们俞总说了,以后宝迪凡出新品,首选瑞和上架……”打蛇随棍上,欢喜已从昔日的职场笨鸟蜕变成白骨精。

握手言欢,瑞和新店的合约总算拿到手。

从瑞和出来,欢喜拦车直接回家。天已暗成墨色,若生定是吵着要妈妈了。

有辆计程车开过来,欢喜往路边跑了几步,车尚未停稳,她手已挨到车把,正要上车,被人猛的一挤,差点摔倒。那抢车的人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回头说了声“对不住啊,有急事”。

这一回头竟像见了鬼似的,这不是许小姐吗?正要下车确认,计程车已开始起步,提速蹿出了老远,他扭头只看到欢喜愈来愈小的黑影上了另一台计程车。

自己有没有看走眼?这人仍在暗自瞎琢磨。

而欢喜毫无察觉。

才到家门口,果然就听到屋里若生在哭,许是哭了好一会了,嗓子都有点哑。

“若生宝贝!妈妈回来了”欢喜从李姨手里把小家伙接过来,亲亲那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蛋,心疼不已。

“对不起,李姨,今天下班晚了,耽误您休息了!”欢喜歉疚万分。

李姨是欢喜的房东,和善可亲的老太太,家里老伴前两年去世了,唯一的儿子如今定居在北京。李姨舍不得离开故土去北京,便一个人留在苍南。当青姐把欢喜带到她这时,这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孩她很快就喜欢上了。

如今若生都九个月大了,欢喜和李姨早不是单纯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了,她们是家人。

彼此照顾,彼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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