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沐宿乘坐的那辆火车,车尾都已经驶过了这片区域,显然已经开远。
不远处,一辆加长的黑色面包车中。
关夏已经嫌弃地脱下蓝色工作服,状似悠闲地看着摆在临时办公桌上的资料,直到他看到乘车人员的某一行时,忽然低笑了一声:
“这家伙还真是有点意思,还敢回来啊……”
一旁的文职人员,放下了手中的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愣了片刻,才恍然道:“是的,已经第三次了,需要将他的资料彻查到尾吗?”
“嗯,既然你这么有上进心,那就查一遍吧,嗯,放心……不会加工资的。”
“……”
………………
下午,西星山上。
锦家老屋——老村长生前的住所。
“疼!”
“好疼!”
锦空青紧皱着眉头醒来,发现自己倒在了屋内,就在自己的房门口。
他摇晃着站起身来,左手按着昏沉而又疼痛的脑袋,于一阵恍神之中,发现自己右手的手掌和手臂之上各有一道伤口,鲜血已经凝固,变得暗红无光。
他倚着门框,于一阵痛苦之中,感觉自己在这之前做了一个梦。
“是什么梦来着?”
锦空青微微按住太阳穴,大脑开始撕裂般的抽搐,有一些想不起来了。
强烈的痛苦再一次从锦空青的脑海中袭来,冷汗开始不断地从他刘海遮住的额头上冒出,渐渐地,他有一丝明悟:
“我好像梦到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还有,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在照片上看到过的奶奶……外公外婆也是……”
“他们真的很和蔼啊……”
锦空青默默地感叹了一下,随即却又感到一阵悲伤。
锦空青的养父养母结婚比较晚,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过世的比较早,而且自从父母过世后,他们剩下的所谓亲朋好友们也渐渐的少了联系。
在姐弟两人仅剩的亲人——老村长去世后,确实算是陷入了绝境。
所幸父母当年的亲朋好友当中,还有一部分人表示愿意收养他们,但这并不是他们全部会被同一家收养,这就意味着,姐姐和他将会被不同的人收养,并可能由此分别,长时间见不到面,所以姐弟俩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现在,姐弟两人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大部分靠的是学校的贫困补贴、奖学金以及周围的山民和父母过去的一部分朋友的帮助。
“我记得他们……好像在洗手?”
锦空青在努力地回忆着,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这场梦会很重要。
渐渐的,锦空青的头痛平稳了下来,他也因此回忆起了更多:他的那些亲人们在梦中一边洗手一边关心着他最近的生活,可是他却清晰地看到他们不管怎么洗、或者洗多长时间,都无法洗干净,最终的结果只是,左手越洗越黑,右手越洗越白……
黑如墨水、白如宣纸。
“这……是否预示着什么?”作为一名看完了那本布满了“蝌蚪文”的书的“茫逸族最后一个族人”,他知道所有的梦境都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他们“茫逸族人”是这样。
当然,至于锦空青到底算不算“茫逸族人”这件事,毕竟能看得懂书上所谓的“只有本族才能看得懂的蝌蚪文”,那就姑且算是吧。
锦空青任由自己的思维发散,以此来摆脱最后的轻微痛苦。
等到他感觉自己好了差不多时,轻轻甩了甩刚刚才清醒的头脑,刚想松一口气,可紧接着,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我在梦的最后……好像看到了姐姐!”
这一瞬间,锦空青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滞后了那么几秒,这个世界让他有一种疯狂的感觉,他失魂般地无声自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记不清楚前面的事情了?我不是应该、应该在医院吗……”
“今天……”
“今天是……”
“今天是爷爷的……头七……姐姐……”
“姐姐还在医院里!”
“那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医院里陪着她吗?”
“对了!收音……”
在这一大段的自言自语之中,锦空青并没有发现他已经机械式的抬起了左手,并开始缓慢的上移到了自己脖子的位置。
“唔……唔唔……”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唔……”
锦空青的意识出现了明显的恍惚,陌生的溺水感油然而生,他的眼前开始缓慢的发黑,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也要加入“自杀”这个行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我真的会死的……”
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锦空青的视线就迅速恢复了正常,体表的鸡皮疙瘩开始慢慢的减少。
很快,锦空青耳畔出现了不明显的怨毒诅咒声,并且这样的声音在不断地减小。
“这是怎么回事?”在疑惑之中,锦空青看到了一道淡淡的黑烟湮灭在眼前。
随即,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左手的伤口处,那里的伤口哪里还有什么愈合的趋势?鲜血正在不断的滑落。
“收音机!”
对于自己的血,此时此刻的锦空青来不及多想,随便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布条,糊弄了一下伤口,他只想尽快将回来的目的完成,然后赶到正在小镇医院里住院的姐姐身旁。
“对了,我记得我过去有按照,那本书上的提示,做过一个小木桩,放哪去了来着?”
三分钟后,锦空青灰头土脸的从许久没去过的杂物间里,翻出了一根用旧桌腿做成的短木桩,一端已经被削尖,还有一段则保持着原样,短木桩的身躯上倒是被刻下了几个被放大的蝌蚪文符号,同时在这符号的周围,有被他深深的划上几条痕印。
“嗯,装备齐全,开始教训收音机!”锦空青紧握着手中的木桩,想着书上对这种武器强大的描述,不由得平添了几分信心。
………………
将近十几分钟后,锦空青大汗淋漓的躺在了厨房的地上,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哪里都找不到啊……”
这十几分钟内,他非常努力的翻遍了主屋和厨房,甚至连周围的一些角落,他都没有放过,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收音机的下落。
而在这途中,锦空青大概也想起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前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大概是上午九点的时候,他的姐姐在医院里醒来了,之后他就一直陪着自己的姐姐,直到下午三点,他终于决定回来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其实他在回来之前早就已经有了猜测,现在看来,那个猜测似乎是正确的,事情果然还是出在那个收音机身上,而过去他自己也确实感觉到那个收音机不太正常。
想到这里,他又免不了一顿自责和悔恨。
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妙:
“不行,必须赶快回医院!”
“以前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的错觉……”
“那台收音机,很有可能是活着的!”
………………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此时的山上反而变得更加闷热,几只麻雀不时在头顶飞过,可它们依旧没有停留于此的想法,只是在不断地飞着。
锦空青无法理解它们的行为,也不想去理解它们的行为,因为他此时很赶时间,刚一走到半山腰,他就更加汗流浃背,浅蓝色的格子衬衫已经被浸湿,他索性将其扎到腰间,然后也不管安全与否,直接往下冲去。
几滴汗水不时被向后甩出去,可锦空青对此并不以为意,他的目标很明确——用最快的时间赶回姐姐身旁。
锦空青只感觉热风不停地拍打在脸上,不断的在耳边呼啸,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花了多久来承受这样的折磨。
就这样,争分夺秒的锦空青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水泥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讨厌平常不加锻炼的自己,好在平时农活没少做,身体勉强还算吃得消。
在路过二明子在家修理店时,锦空青陡然刹住脚步,无视了自己差点摔倒的窘况,他厚着脸皮向小明哥借来了那辆自行车。
这一来是为了保存体力,好为突击状况做好准备,二来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毕竟他之前已经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花费了很久。
现在想想,锦空青对自己又多了一份怨恼。
“千万不能出事啊!”
想着想着,锦空青又加快了自己蹬踏板的效率。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五彩纷呈的晚霞,他无心去欣赏,他只是强忍着疲劳,努力让自己能够骑得更快一点。
好在小镇上的医院不是特别远,大概五分钟之后,锦空青风驰电掣的赶到了,没有在意周围人对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的看法,反而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停好了自行车。
然后,也不等自己缓一口气,又紧张的冲向了住院部大楼的正门。
一分钟眨眼过去,锦空青终于赶到。
病房里,一个清瘦的女孩正温和地坐在病床上,医院的病服无法阻挡她的青春动人,长长的睫毛在晚霞的映照下充满了诗情画意,她的目光从窗外的晚霞上收回,悠扬的转过头来,看着正站在门口的大男孩,明媚的笑了。
锦空青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感觉到了这一路上的劳累,他尽量放缓脚步,走了进来,本来也想回以微笑,可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姐姐的一旁,正摆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个,漆黑的收音机……
………………
(ps:掐自己脖子的灵感来自于我的一名同学,嗯,她的亲身经历……
还有,木桩致敬双皮奶,其余的都是我瞎扯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