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士心里倒是明了，也不见他们四处装神弄鬼地捉妖了。”朔方起了个早，刚从外面买了早点回来。
我打开油皮纸，挑了一个最大的包子一口咬下，含糊不清地答道：“可不是…我昨日去那宅子探访的时候原来那处厢房已经空置了，那门房同我说他们前脚刚回来就整理了东西去了城外的道观。”
“那这下你可以安心回琅山去，不用再赖在我的宅子里蹭吃蹭喝了吧。”
“切，小气。”我一把捞起脚边同样啃着包子的狐狸道，“你就跟着这个小气鬼，不用客气，使劲吃，吃穷他。”
那狐狸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舔了舔我的手背又低下头吃起来。
我摸摸它的脑袋，本打算今日一同带它离开去山野间放了，不巧这小家伙昨日不慎掉入后院的井里，伤了腿，虽然好好包扎了一番，可走起路来仍旧不方便，索性放在朔方这，养好了伤再让它离开。
朔方既在城中有座宅院，我与宋宛清也方便来往，我倒也奇怪宋宛清为何从未问过我的来处，想来这问与不问也没多大区别，左右都是扯谎骗她，我突然好奇要是同她说我是天上的一介无名小仙，她会如何。
我又走到了那日的点心铺子，停了脚，进去买了些糕点，这才刚走出门就迎面撞上一个小孩，他替我捡起点心袋子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我揉一揉被撞疼的肚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低头刚好与他相视，竟是昨日将铜钱还给我的小孩。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我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脑袋，却被他偏头躲开，我的手顿在半空，他看我一眼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孩子怎么老喜欢说对不起，“你喜欢吃什么点心啊。”我又问，他低垂着眼睛，双手搓着衣角，看上去倒有些怕我，我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打算离开。
“阿姐。”他喊住我，“你是坏人吗？”
我站在台阶下，他扶着门框，这个高度我恰好与他平视。
“昨日虎子他们被道士认作是妖，唯独我没有，我心里想不通为何，阿姐昨日好心给我们买糕点，我本不该……。”
“那你认为他们是妖吗？”我打断他说道。
“自然不是。”他反驳，“他们是我的好朋友。”
“他们既不是妖，那错的人是谁，孰好，孰坏，你应该分得清，相信自己看到的，所谓答案一目了然。”
“对不起。”他又说。
我笑了，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只会本能地相信自己的眼睛，旁观者看不清的，一个身在局中的小孩怎么能看清呢，即便寻上什么蛛丝马迹，也会因为心中的犹疑而错失良机。
我转身离开，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回头，道上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揉揉眼睛，大概最近有些累得慌，未做思虑直接腾云回了琅山。
霁雪阁还是那般热闹，竹青一脸无奈从皇帝口中扯着笤帚边劝道：“这个不能吃，也不是玩的。”二哥躺在树上，摇着扇子看热闹。
我走到树下，狠狠踢上一脚，上头的人骂一声缺德，落下一把折扇，我接住打开，笑嘻嘻地说：“二哥说谁缺德呢，此地是我的，此树也是我的，想要睡个安心觉，还是要破些钱财的。”
“你果真和我一个模样。”
“承让了。”
他从我手中夺回扇子，“你这两日都不着琅山，昨日还半夜不归，也不怕挨阿爹的板子。”
“所以才叫你过来啊，串通口径。”
“报酬呢。”
我从皇帝口中夺回笤帚，摸一摸它的脑袋，“去吧和那位哥哥一块玩去。”
“阿蘅你可真是狠心。”
“你可小心些，皇帝也是会爬树的。”我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吩咐竹青看着些。
上回答应宋宛清要带上云华一起，想来真是自己找麻烦，现在还得去那头问问云华的意思，云华神君日理万机，也不知有没有时间屈尊。
这沂水阁同我那处一比显得冷清极了，大哥也不在，多是被阿爹吩咐去处理琅山的大小杂事，依着阿爹的性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罢手不干，和几个老友游山玩水去了，按他的话说这沧琅王之位反倒拘着他不少。
若是阿爹游山玩水去，我可自由不少，大哥又一向宠我，还不是有求必应，真是美哉美哉。
“姐姐你站着傻笑什么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稚气。
我转过身子，对抱着一摞书册的小仙童道：“你懂什么，云华神君在里头吗。”
他点头，我将他的头发揉乱，边跑边道：“那我自己进去了哦。”也不管在后头炸毛的小仙童。
“怎么，每来一回奚禹都气鼓鼓的。”云华合上手中的折子，另打开一本。
“那是他小孩子气。”我道，云华笑一声，抬眼望我，我抬头望天，他复又低头看起折子，我挪腾了两个位置离得神君近了些，云华真是好耐性也不问我过来干什么，我等了许久，忍不住开口：“神君不问我过来做什么？”
他未抬头，说道：“难道无事就不许阿蘅过来看我吗？”
这话我听着奇怪又找不出话驳他，我扒拉着云华的桌角开口：“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云华扭头看我，我趴在桌上仰头看他：“上回我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囊嘛，然后…那是宋宛清教我绣的，我就答应她要带她见见你。”
“然后呢。”云华开始整理案上的折子，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语气比平时要温柔许多，我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宋宛清也会带着她的意中人过来。”
“嗯?”云华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忙道：“我就是好奇，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远远地看上一眼，或者在酒馆里吃菜也行，我知道有一家酒馆里的醉虾特别……”
“什么时候去？”
“好吃。”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云华答应了，我一喜握住云华的衣角道：“那就明日吧。”
“好。”云华微微勾起唇角，单手托着脸颊看我。
明日啊，看来我要和宋宛清好好商讨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