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泛黄的墙面，裸露的水泥地，一张二手桌子，两根瘸腿塑料凳子。
这就是大门和前台华丽闪亮的至尊旅行社内部的设施。
“老公，我们还是去康大看看吧。”
“我还要去上班呢，走了走了。”
......
一瞬间，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仿佛一沓沓被狂风吹散的钞票。
“诶大妈，我们都这么熟了，您进来捧个场吧！”张小捧随手一捞，抓住了一沓钞票......呃，是拉住了那位菜篮子大妈。
“那个，我赶着去买鱼，去晚了大条的都被人选走了！”菜篮子大妈不失礼貌地尬笑两声，朝张小捧挥挥手，转身就走。
卧槽！说好的反差萌呢！？
张小捧有点郁闷了。
他连美轮美奂的阿马尔菲宣传册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这群人就被吓跑了，至于吗！
一群肤浅的颜值控！
“没事，张老板，做生意是这样的，有时候大半天都没有一个客人。”
看到旅行社的内部依然破烂如旧，刘大力心里莫名的平静了，笑呵呵地安慰张小捧。
“请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刘大力话音刚落，一道浑厚却又疲惫的声音响起。
“你是昨天那位......”张小捧转头，看到一张眼角皱纹深陷的脸。
“是是，我叫花男，昨天我女儿还跑来打扰您做生意了，真是不好意思。”
来人身材很高大，至少有1米85，但腰杆有点佝偻，就连双鬓都有些斑白，乍看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农。
但仔细一看，他应该不到三十五岁。
这是典型的未老先衰，而且他的名字和外貌简直是南辕北辙……
“是花先生啊，欢迎欢迎，请进！”
张小捧当然记得“花男”和“花小朵”这一对父女，昨天他不仅在自己店里见过两人，而且还在唐劲劲去刑警队辞职的视频中见过这两个名字。
两年前，唐劲劲的师傅被一个叫章敏的女人在网上造谣诬陷而被迫辞职，之后反而为章敏的女儿捐献了骨髓。
而这个章敏的女儿，就叫花小朵。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同名不同人。
反正张小捧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花男是否愿意掏钱参团。
花男走进旅行社，四处打量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挑剔或失望的表情，反而还有些忐忑。
“花先生是想出去旅游？”张小捧不动声色地打量花男，脸上保持微笑。
这个客人有点奇怪。
看他那眉头紧锁、愁苦郁结的样子，怎么也不像那种抱着放松和期待的心情来选择旅游路线的人。
“对，麻烦老板你给我推荐一个最美、最好的景点。”
花男郑重地点点头，像是抱着某种巨大的决心。
“最美的地方？那我这儿正好有一个！”张小捧从抽屉里拿出阿马尔菲的景点宣传册，递给花男。
接过宣传册，花男看到封面上那绝美的海岸风光，眼神一亮。
他继续翻看宣传册里关于景点的介绍和后面一张张动人心魄的照片，不禁连连点头。
倏地，在看到一张教堂的照片时，花男的手突然停住，手指似乎在微微的颤抖。
张小捧凑上前一看，照片里的教堂穹顶如画，下方是一扇扇半圆的拱门，最引人入胜的，是每一扇拱门的上方都有一个洁白羽翼的天使在展翅飞翔。
这是阿马尔菲里最著名的教堂之一——圣母升天大教堂。
“圣母升天大教堂......”花男喃喃念着教堂的名字，突然抬头，疲倦的声音里带着缥缈的期盼：
“老板，您说要是在这个教堂里诚心祈祷，那个被祝福的人是不是就能变成天使，升上天堂？”
“呃......”张小捧愣了一下。
他从小就在爸妈的旅行社里玩，见过的客人也不少了，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
正常人不是该问“这个景点好不好玩”、“住几星级酒店”、“有没有美女导游”之类的吗？
“当然可以！而且阿马尔菲不止这一间教堂，在海滩边上有圣安德烈亚大教堂、海峡山谷顶有拉韦洛大教堂......”
不过张小捧反应很快，既然客人对教堂有兴趣，那他就着重介绍教堂呗。
“我想带我的女儿一起去旅游，可以吗？”等张小捧吧啦吧啦地介绍完，花男继续问道。
“当然可以啊！您的女儿是叫花小朵吧，长的很可爱，名字也可爱。”
除了脸色太苍白，大夏天穿长袖戴帽子，其他的还算是可爱……
张小捧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平静地点点头。
说到这份儿上，按说下一步就该是欢天喜地的收钱时间了，可他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因为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花男低头盯着景点宣传册第一页上“团费：25000元/人”那一行看了半天，抬头恳求道：
“小孩子能不能免团费？我、我只有两万七千多块钱。”
果然......
张小捧无奈地问道：“您的女儿几岁了？”
“七岁。”
“花先生，是这样，七岁的孩子去任何景点都得买全价票，我们这里也没法免费，不好意思啊。”
张小捧尽量温和地解释，服务性行业嘛，什么人都会遇到。
“老板！”花男突然抓住张小捧的手臂，“求求你了，能不能只收一个人的团费，我女儿真的很想出去旅游！”
“老哥，您别激动，要是您女儿真的想出去玩，那我推荐您去国内近一点的地方，风景同样漂亮而且没那么贵。”
张小捧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这老哥力气还挺大的。
“不！我要带朵朵去最美的地方，求求你了老板，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请让我带着朵朵去吧！”
花男的语气里满是哀求。
“大哥，真的不行，不好意思，你去别家找个合适的景点吧。”
张小捧后退两步，看这么个高大的男人朝自己哀求真的有点别扭。
“老板你看这样行不？您就当借钱给我，等旅游回来我就在这儿打工还债，求求你了！”
花男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张小捧的面前，深深地弯腰鞠躬。
店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怪异，张小捧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没办法答应你。”
看的出来，花男很爱自己的女儿，估计是小女孩缠着父亲要出去旅游，所以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才会这么舔着脸来求自己。
要是自己家大业大，这点钱不在乎，那倒是可以帮帮一个慈爱的父亲。
可他还欠着一百万的高利贷呢！
这个圣人，真的没法当啊。
花男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泛起苦笑：“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打扰您做生意了。”
他颓然转身，走出两步，身子一顿，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又现出坚定的神情：
“老板，请你一定留着两个名额，我等会就回来交钱！”
“嗯？”张小捧还没反应过来，花男已经跑出了旅行社，似乎真的是急着筹钱去了。
“卧槽，这叫什么事儿啊。”看着花男远去的背影，张小捧有点无语了。
“坏蛋老板，欺负我爸爸！”
倏地，一道娇嫩可爱的声音响起。
一个头戴圆帽，脸色苍白的小女孩走进了旅行社，气哼哼地看着张小捧。
“花小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