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向宁、汪弘、阿沐、柯泽舟、马小奎等以文化教员身份开展工作,各地都办起“农民夜校”,他们担任教员,帮农民识字,同时宣讲政治、形势、政策等,农民对她们很信认,工作开展得红红火火,农村处处呈现一派新气象,山小水小人欢笑。
西乡中共党支部书记徐克明安排郑向宁、汪弘在史家祠堂住下。离祠堂2里开外就是楼坊村,90多户人家,500多口人。村子背靠麒麟山北脉,东临沙湖,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人们依山建房,临水而居。村后是盘山梯田,300亩绿油油的兰花茶;村前1000多亩良田,种水稻;左右塝田,种芝麻豆谷,五谷杂粮,年年丰登;沙湖200亩水面渔场,“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泉燃枯竹”。
这样的村子,按理人们应该是肥的流油,但他们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村子中间一户人家,门庭显赫,镇村之王。这户姓吴,名良新,63岁,1.79个子,膀阔腰圆,菩萨头,倒垂腮,鹰钩鼻,鹞子眼。为掩盖头上小下大的缺陷,他用一副黑粗框大眼镜架在鼻梁,一顶棕色宽沿高顶弁,八团花藏青蓝长袍,深紫色缎子马褂加身,三尺二寸自由棍在右手,左手提一杆一尺三寸长黄烟枪,细细的绿色丝带下一个被黄烟丝胀得鼓鼓的绣花烟袋。他在这块土地上是个恶霸,村民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吴良新三代世袭庄主,他的祖父吴加仁因征战有功,受封至此,顺地势盖有三进四包厢层层高三十六间正屋,十二间厢房,前厅,二进,后堂。挑高的大门楼两个鎏金大字“吴府”,两边两尊六尺多高的石狮子,狮子脖子上系的红绸子已经败成灰白色,可见他们见证了多少世事变迁。
楼坊村百分之九十五村民世代都是吴良新家佃户,或是他家长工,由于租税高,村民们辛辛苦苦披星出门戴月归,一年下来,所得寥寥无几,村民称他叫“无良心”。吴良新三房夫人,大夫人符氏不生育,容貌惊艳,是吴家掌家的,吴家大事小杂,她都一锤定音,一言九鼎没商量,吴良新也不例外;二夫人丁氏育一男二女,经常受大夫人记恨、凌辱;三夫人尉氏育两男一女,秉性圆滑,处处讨好大夫人,相处得还凑合。
尹瑞松请示前总指挥部,就在这个村打开局面,总结经验,然后铺开。首先在楼坊村建一所“农民夜校”,把村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郑向宁、汪弘在村里找了几个有影响力的青年调查了解,选择夜校校址,终于选定村南头“关庙”,庙里一个大殿,三十几平方,是信徒诵经的地方,住着两个和尚,经过反复协商,和尚这才勉强答应,他们在庙门口挂上牌子,“楼坊村农民夜校”,就算“开张营业”了。认字,过去人们想都不敢想,现在在楼坊村成为了现实,哪个不想认几个字啊!一下子踊来六七十人。他们从《三字经》、《百家姓》、《昔时贤文》开始教,老师讲得精彩,学生听得认真,气氛非常融洽。
这天,他们正在背诵“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闯进来,
“文海,不好了,孩子快不行了,赶快回家看看。”说着拖着文海就往家跑。
文海姓江,江姓在楼坊村占大半以上。江文海爷爷是吴良新爷爷的账房先生,吴良新爷爷偷税漏税,叫江先生做了许多假账,事情败露,吴家矢口否认,把责任全推给江先生,被关进监狱,后被折磨而死,从此,江、吴两家结下冤仇至今已三代。
江文海为人中肯、诚实,秉性刚直,好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村里人有什么鸡吃稻、鸭踏秧大事小事都和他说说,闲来没事,他也喜欢走门串户,各家嘘寒问暖,还经常帮老弱病残扫扫地,挑担水,深得人们喜欢。
一听他孩子病重,六七十男男女女“唰”一下站起来,
“老师,我们去看看。”
“老师,平时他总是帮我们家,他孩子病了,我们要去看看。不看不放心啊。”
人们面面相觑,七嘴八舌,都在等待老师的反应,郑向宁说,“这是应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我们中华美德,走,我们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
江文海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两个人正用抬草杆抬着一尊三尺多高的“朱公菩萨”,旁边一个人用块白布搭在头上,左手端只“升子”(量米的,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一升是二市斤),里面装着米,右手抓点米,口里问,
“老菩萨,孩子能治好,您就升前。”将米撒掉一点。
两个抬菩萨的人向前跨一步,表示可以治好。再问,
“老菩萨,孩子的魂落在南方,您就升前。”同样将米撒一点,两个人向后退一步,表示不是落在南方,再问,
“那在西方,您升前?”
两个人向前进一步,“哦,在西方,那请您帮捉回来。”
另一个人接过升子,递过来一把米筛,里面放一只盏子,盏子里放满满平平的一盏米,上面用孩子的汗褂子(穿过没洗的衬衫)盖着,喊,
“大鬼小鬼都站开,我把朱公请过来,捉!”
抬着菩萨的前面的那个人将右边的杆子一放,菩萨一歪,表示菩萨右手着地,抓住了,端筛子的人右手一比划,往盏子里一放,轻轻递给江文海(必须是孩子父亲接),不能惊动魂,不然又跑了,回家放在孩子床边,第二天早上,轻轻掀开衬衫,盏子里面的米中间有个凹,就说明魂归身了,病就好。
郑向宁、汪弘一看,这哪行啊,孩子病了要看医生啊。宁哥找到江文海,
“文海,你是青年人,他们搞的是迷信,孩子病了,可不是小事,耽误了要出人命的。我们应该相信科学,去看医生吧,我们陪你去。”
“我们乡下都这么搞,没事的,明天就会好的。放心。”文海说。
“妈妈,我疼死了,快来呀!唉吆!哎呀!啊!”孩子哭得山摇地动。
文海妻子急得搓手跺脚,宁哥说,
“文海,相信我,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