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你一个孩子,能去哪儿呢,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再强求,只是这石家村是不好待了,我过几日会去枫叶寺中一趟,你便跟着我把,等到了东郡王府,你是想留在府中,还是在泰平街随便找个房子住着都好,你年纪还太小,你于我有恩,我应该将你安排妥善才是,但是你现在太小了,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丫头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发红的点了点头,垂着头,站定在原地显然是认可了夏氏的安排。
夏氏只能看到丫头微黄的发顶,有几根头发不怎么服帖,在头顶直竖着。
因为早就有了想要离开的打算,所以当日夏氏便让丫头将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次日天不亮,夏氏便带着丫头乘坐着一脸青布马车离开了。
村子里自然是谁也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只有韩大夫知道,一同和夏氏离开的,还有当日救赵良才的那个陌生男子。
在夏氏离开后,县令夫人便闹到了赵秀才家,大家这才知道,赵秀才竟然是县令在外面的私生子。
县令夫人自然是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她可不怕什么秀才,当天不等县令反应过来,便带人将赵秀才打废了一条腿,整条命也去了一半。
当初村里人有多敬畏他,现在就有多想远离他。
县令的妻子可是他上峰的女儿,从来都是河东狮吼的,谁敢凑上去和她作对呀?
所以大家自然是对赵秀才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这都是后话,在李怀忠带着夏氏和丫头离开不久,韩大夫自然也是连夜离开了石家村的。
只是两边人一南一北的,怕是再也遇不到了吧。
夏氏这次是想去找那两个孩子,所以在出事儿后,便让李怀忠带着他悄悄的离开了石家村,连夜往枫叶寺赶去。
一路上,夏氏未再和丫头说任何一句话,脸上露出肃穆的神情。
仿佛随时蓄势准备做些什么。
直到在第二日的下午,这才赶到枫叶寺的山脚下。
枫叶寺不亏是安平府附近香火最旺盛的一座寺庙,路上熙熙燃燃,便如那庙会一般的热闹。
各种各样的商贩挤满了通往枫叶寺山脚下绵延而上的路。
出家人慈悲为怀,那商贩只要止步于寺院门外,他们想将摊子摆到哪里都可以,他们从来不会过问。
但是深信枫叶寺的灵验,所以附近的商贩倒也都自觉的在山脚下由下而上留出了一条可同时供两人行走的小路。
街上熙熙燃燃,虽然人群嘈杂,但是却一派祥和。
因为实在人太多了,夏氏带着丫头在山脚下后便不得不下车,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上的寺庙走去。
丫头低着头走在后面,看着前面慢慢的一脸冷漠的夏氏,眼中目光闪动了两下,有些发呆的将一直脚抬起来,却迟迟没有放下。
“怎么啦?”
走在中间的李怀忠见丫头停了下来,便扭头一边看着夏氏,一边扭头朝着丫头问道。
夏氏对着李怀忠介绍丫头的时候,只说是她的救命恩人,最近几个月更是得她照顾良多。
所以一路上,李怀忠对丫头也照顾的格外仔细,见丫头看着前面的糖人半天不动。
在韩大夫哪里听过丫头的故事自然脸上露出同情的神情,便在丫头疑惑的目光中,径自朝着那糖贩哪儿,挑了一只白胖的兔子,递给了丫头。
“快吃吧,想要什么和叔叔说,太夫人还有些事儿,我们得走快点,可不能耽误了,知道吗?”
他伸手想要揉一揉丫头的发顶,却被丫头习惯性的躲开了。
李怀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动了动,刚想收回,手掌的中间便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谢谢叔叔”
李怀忠抿嘴一笑。
“不用谢,快走罢!”
夏氏自然将刚刚的一幕看在了眼里,可是因为挂念着那两个人,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朝着往庙中走去。
“妹妹这话可错了”
安皇后依旧跪坐在蒲团上面纹丝不动,嘴巴上下张合了两下,发出的声音,便如那玉珠落盘的声音一般。
“我不明白”
安皇后背后的人发出清冷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不明白不要紧,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太明白了,你现在也快生产了,若真是为我好,便走吧”
“姐姐,难道你就甘心从此以后冷宫过一辈子不成?”
身后的人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腰,动作大了些,发髻上垂下的流苏在空出划出优美的弧度,声声清脆的响声,终于扰乱了皇后敲击木鱼的节奏。
“若你甘心了,那衍儿怎么办,你难道就放心他小小年纪一个人,从此再无人庇护,当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终于,安皇后煞时睁开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里,深不见底,只一瞬又溢满了星光。
她放下木鱼,双手合十,朝着菩萨拜了拜,这才转身看向身后,和自己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安嫔。
眯了眯眼睛,伸手将袖子处的褶皱小心翼翼的抚平,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中的思绪,吹弹可破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安皇后是当初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就算是现在,在这后宫佳丽万千之中,新人不断进宫,可终究都没有越过安皇后颜色的。
“明曦,姐姐很高兴你长大了,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不能觉得是为了我好,而替我做决定呀”
她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人。
“我知道,你我从小情谊便不同一些,可是就像你喜欢吃甜粥而我喜欢吃咸粥一样,甜粥和咸粥都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既然喜欢吃,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便是最大的幸,最大的好了。”
安明曦听到安皇后任旧如闺阁中一般叫着她的名字,眼眶开始泛出晶莹的水雾。
她看着面前重重华服加身的安皇后,只觉得陌生又熟悉,胸腔一阵酸涩。
半响她才点了点头,摇晃着朝完美走去,便走,口中还不停的轻声念叨着;
“我知道了,往后我不会再来说这些了。”
是终归不同了吗,可她当初那般明媚的姐姐去了哪里,如今这如迟暮的妇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