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两个人并排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孙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能问你个事情吗？”方依凡突然发问，孙齐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问，什么事？”
“你知道咱们这儿的第八中学和第十七中学，哪个好吗？”方依凡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有个亲戚，举家来了这儿，想给孩子找个高中，从高二读，不知道哪个好，就问我，我也不了解，你是本地人，所以，想问问你。”
“我们这儿最好的高中是三中，”孙齐将脚步放慢，仔细的想着，拖延时间，“我，砚熙，正阳，翎议，还有亚杰师哥，都是三中出来的，不借读的话，去三中比较难，这种师资全优的高中门槛也高，八中和十七中的话，八中偏文科，十七中偏理科，八中的交通比较方便，但是十七中的升学率比较好，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建议去八中，高中放学比较晚，交通方便的话，会安全一点，并且女生都偏文科的多一点，男生的话，十七中比较合适，那儿管理比较严格，对学习抓的比较紧，不会太散漫，耽误学习。你的亲戚，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男生，”方依凡听了孙齐的介绍，心里大概有了打算，“谢谢啊，我回去跟他们沟通一下。”
“嗯，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问我，大家都是同学，你是正阳的室友，也就是我们几个的朋友。”孙齐笑得明朗。
“还是要谢谢你。”不知不觉到了寝室，“再见。”方依凡向孙齐告了别，回到了寝室。
第一次单独和女神交流的孙齐，一路回寝室走的轻飘飘的，甚至哼起了小曲。
军训在骄阳之中结束了，留给了这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一身汗味和黑了一度的皮肤，还留下了一起相互扶持，相互激励的回忆。
当每一块方阵走过主席台，向各个校领导，总教官致敬的时候，虽然这些刚刚步入大学的孩子们，高低不一，胖瘦不等，脚步不齐，队列倾斜，但是他们依然抬着头，敬着礼，喊着口号，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集体训练，这里面的大多数人，应该再也不会穿上统一的衣服，在统一的时间，练着统一的姿势。
当方依凡他们所在的阵营走过主席台，大家自由散漫的站在一旁的时候，于正阳拿出手机，喊大家一起来拍照，照片里的四个人，穿着军训服，皮肤暗黑，但是笑得开心，方依凡虽然没有像她们三个笑得夸张，但是脸上也是笑意满满。
李砚熙看到她们四个在拍照，就凑了过去。
“带我们一个呗。”
于正阳看了看李砚熙同样晒黑的脸，莞尔一笑，冲他们摆了摆手，于是，七个人有了第一张合影。
终于离开这片操场，离开了这片流汗的地方，一大片绿油油的队伍，在总教官的一声令下，一哄而散，露出了红色的跑道，青色的球场，白色的边框。方依凡站在教官要离开的地方，等着刘教官经过，当所有教官排着队，离开学校的时候，方依凡冲刘教官深深鞠了一躬，这是方依凡的习惯，所有训练过，教导过她的人，她都心存感激。
孙齐看到她在目送教官，就故意放慢了脚步，将自己淹没在了身后的人海中，等待她。
方依凡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周歆媛她们的身影，却看到了孙齐一个人在慢步走。
“孙齐。”方依凡叫了他一声。
“嗯？”孙齐回了个头，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你还没走啊？”
“和她们走散了，你怎么自己？”方依凡倒是不介意和他一起走。
“我刚系鞋带，抬头他们就不见了。”孙齐撒着小谎，感叹自己的机智，“明天就要演讲了，怎么样？紧张吗？”
“不紧张，不就是有感情的稿件朗诵嘛，”方依凡双手插兜，“以前比赛获奖的时候经常说。”
“那，就明天加油吧。”孙齐很喜欢她这样的自信。
这时，方依凡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请问您是方依凡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是的。”
“我是十七中教务处的，之前看了您递给学校一个叫曹泷的同学的资料，是要插班的对吗？”
“对，是的。”方依凡听到是十七中的电话，心里突然很紧张。
“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不再收插班生的，但是沈老师跟我们保证，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所以，我们也想给每一个孩子一个机会，您明天有空吗，带曹同学来学校简单了解一下，做个登个记。”
“有，可以，谢谢您啊。”方依凡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随之而来的就是兴奋和喜悦，孙齐看到她接了个电话，居然这么高兴，有些摸不着头脑。
“孙齐，我先走一步了！”方依凡紧紧握着手机，准备去找曹泷。
“你要去哪儿？”孙齐看她走的方向不太对，“你不回寝室吗？”
“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方依凡的步伐加快，已经离孙齐有些距离了。
“你不要换个衣服嘛？”孙齐指了指她身上的军训服。方依凡经孙齐提醒，才发现，自己这一身绿油油的军训服，应该换下来了。
此时的曹泷还在修车行卸车轱辘，手上脸上都是黑乎乎的机油，他倒是也不在乎，来改装车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曹泷看他还背着书包，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你们学校今天不上学啊。”曹泷将车上拧下来的螺丝丢在地上。
“这个点儿，肯定逃学啊，”小男生看曹泷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哥，看着咱们应该年龄差不多，跟你说老实话，我还真挺羡慕你的，天天摸着车，自己有钱花，没人管得了，多自由啊。”
曹泷听着，单手手里一直在忙活着：“我要是有机会，多想有人管我。”
“那多没劲啊，自由自在的多好啊，”小男生拍了拍曹泷的肩膀，“我要是没有学校和我妈管着，现在指不定已经身家千万了呢。”
“没人管，其实就是被抛弃了，”曹泷放下手里的扳手，将车钥匙交给了小男生，拍了拍哈雷的车把手，“好了。”
小男生跨上哈雷，拧了一下油门，发动机轰隆乱响，绝尘而去。在尘土飞扬之间，曹泷看到方依凡站在门口，看着她。
“我不去。”曹泷听到方依凡打算让他去学校，明显拒绝了她。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如果你怕学习跟不上，我会请老师在课下辅导你。”方依凡看着曹泷拥挤杂乱的小卧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现在挺好的。”曹泷坐在床上，双手交叉。
“我知道你不讨厌这份工作，”方依凡找到一个箱子，帮曹泷收拾衣服，“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好，上学不一定会改变你什么，但是，可以给你个机会，那个车行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你想发展的更好，那一张文凭，是你最好的敲门砖，至少，可以让你多挣些钱，住一个更好的地方吧，把自己照顾的更好。”
“姐，我能照顾自己的。”曹泷站起来，将方依凡手里的衣服拿过来，自己叠好放进了箱子里。
“咱们家的孩子，都独立，”方依凡拍了拍他的后背，“但是，我想让你国的更好，我已经从过去的泥潭里出来了，我想把你也拉出来。一会儿找你的老板结算一下工资，找你的房东算一下房租，我打算让你从高二开始读，我会找老师给你补习功课，我暂时也可以给你补习，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明天上午我接你去学校，见见老师和同学，答应我，不要跟同学发生口角，更不准动手。”
“姐，我真的还有机会吗？”曹泷伸手将几本书塞进箱子，左手上的刀疤十分明显。
“你给我两年时间，咱们互相证明一下，如果你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证明我是对的，你很优秀，如果失败了，那么你是对的，现在的生活更适合你，这两年我会尽全力向你证明，你也要努力。”方依凡把一张银行卡递给曹泷，“这是你这个学期的生活费，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对你自己好一点。”
“好，姐，我知道了”曹泷握住方依凡的手，“我会努力的。”曹泷流下了眼泪，这种被人照顾，被人管的感觉，太久违了，姐姐回来了，他终于还是那个傻头傻脑的弟弟，曹泷拿起袖子擦起了眼泪，结果鼻涕眼泪抹了一袖子，方依凡看着他的傻样，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两个人结算了工资，退了房子，收拾好了东西，已经是傍晚，两人匆匆吃了个饭，方依凡就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不知为什么，方依凡感觉这个城市好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虽然从此以后，方依凡要面临曹泷和自己的学费，生活费，曹泷的家教费用，对她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是这些依然掩盖不了方依凡对于此刻找到弟弟，拉他出泥潭的喜悦，有了曹泷，她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丝归属感，她坐在公交车上，欣赏起了窗外的风景。
方依凡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人聊天正欢，看到她回来，三人就问她急匆匆的去哪里，方依凡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现状，不想接受别人同情和帮助。
“咱们明天的学院大会，依凡就要上去演讲了，好羡慕。”杨川慕眼神泛着期待的光芒。
“感觉咱们专业在学校真长脸，”周歆媛自然的搂住方依凡的胳膊，“学校大会是孙齐，学院大会是依凡，咱们真是太优秀了！”
“那是啊，”于正阳慵懒的盘腿坐在椅子上，军训完了，果然就放松了，“优秀的人，老天总是会多看一眼的。”
“对，多看一眼，”方依凡看着三个东倒西歪的人，“毕竟，God is a girl.”
“哎呀，好冷好冷，”周歆媛无情的嘲笑方依凡的笑话不好笑。
“行了，优秀的人儿们，该休息了，明天开学院大会，一定要有精神，不然那么无聊，肯定要打瞌睡的。”
第二天一大早，方依凡练完早功，就出了门，接上曹泷，去了十七中，一个姓秦的老师接待了他们，带他们去了教导处，方依凡推开教导处的门，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便是沈从宇。
“来了，”沈从宇看了看表，“很准时啊，快坐吧，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和王主任说过了，你们直接办入学就可以了。”
方依凡有些愠怒，可是当着学校领导的面，她不能走，曹泷，也等不了别的机会了，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曹泷，用力将他拽住，控制着已经在微微发抖的人。
“阿泷。”方依凡轻轻叫了一句，“我一会儿跟你解释，先入学。”
方依凡拉着阿泷坐在了王主任面前。
“王主任您好，我们办入学。”方依凡将准备的资料给了王主任。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和蔼，看了看曹泷的资料：“是这样的，曹同学已经有段时间不在学校上课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成绩如何，所以，就先分到普通班，如果成绩好的话，下个学期可以调进尖子班，你觉得怎么样啊？”
方依凡想了想，点了点头，王主任将一张表格递给了曹泷，曹泷看着那张表格，又看了看方依凡几近哀求的眼神，他终于还是接过了表格，埋头开始填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