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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春往事

周槿喜欢下厨做饭,她说她只有在下厨做饭的时候,才能特别真实的觉得自己是正在活着的!大概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气吧,其实挺俗气的,不过,她喜欢这样的俗气,这份俗气让她觉得格外的踏实!没错,她周槿就是一俗人,活在俗世里!

周槿有一双布鞋,是她奶奶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鞋底也是奶奶用家里的各种碎棉布打的,鞋底特别的厚实,穿在脚上特别软和!老太太做了一辈子的鞋,这是她生前做的最后一双鞋!周瑾一直舍不得穿,还专门找木工师傅做了个木匣子装起来,鞋里填了些防腐防虫蛀的香料!

周槿没有读过大学,也没有上过职高或技校!家里的条件不太允许,她也不是个读得进书的!她十六岁就只身前往深圳打工了!

哦!忘了说,周槿是四川农村的姑娘,长相很秀气,大眼睛,巴掌脸,圆润的下巴,小巧的鼻头,殷桃小口,个头158厘米,肤色呈小麦色,属于典型的四川农村姑娘:健康,小巧!

我和周槿认识是在福州的一个电子厂里,那时,她已经在外工作五年了!

那是2009年的盛夏,福州的天气格外炎热,长裤根本穿不了,因为太热了!我是第一次去福州,也是第一次体会坐在家里吹着风扇不动也不停流汗的感觉!那天也是一个大晴天,那是我刚到福州的第七天,妈妈说附近有家电子厂在招女工,待遇很好,问我要不要去应聘!我反正也是要找活干的!第二天早上我就按照招聘启事上写的地址去了,由于我去得太早,工厂的招聘人员还没有上班,我和其他早到的应聘人员都等在工厂门口!

周槿也是这群早到的人中的一个!是她先同我打招呼的,她操着一口夹杂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向我问好!由于我们都是四川人,我们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去!我都有些忘记我们具体聊了些什么,反正越聊越投机,最后还互换了电话号码、QQ号和住址!(那时候没有微信,也很少有智能机,QQ大多数都只是电脑上登录)我对这个比我大几岁的四川老乡很有好感!

一周后,我和周槿都被正式聘用,巧的是,我们分在了同一条生产线同一个班,并且我们住的地方离得很近!在没有比这更巧的了!于是每天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回到租住的房子里!

周槿在生活上非常的节俭,厂里的饭菜是免费为员工供应的,只是并不是那么美味,可我们在一起工作将近三年,我几乎没有看到过她在外面的餐馆吃饭,甚至买菜回去做都极少!(起初,我还以为她不自己做饭是做不好!)

那时,我跟父母和弟弟住一起,吃住方面从不曾发过愁!我有时也会问她为什么不吃好点,她说:“吃得饱已经很好了,不能把钱浪费在这上面!”我当时是不太理解的!我们当时的工资在附近的那些厂子里也算是比较高的了!而且那时那边的物价也不高,最好的猪瘦肉都只卖六元到八元一斤,蔬菜水果更是便宜!可她舍不得对自己花钱,我在她面前有些惭愧!

直到我父母因为工作原因要带着我弟弟离开,我一个人在父母租的小瓦房里!周槿经常过来找我玩,我们彼此更为熟悉了!

我知道了她如此节俭的原因,原来她家里还有一个奶奶,六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太好,还有一个刚上二年级的弟弟!她父母在她十六岁那年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弟弟的学费,家里的生活费,奶奶的医药费,这些都让她没有办法大手大脚的去花钱!甚至对别人来说可能不太吃得惯的员工餐,在她这里都是美味!

其实我们家也不富裕,但对于十六岁就得承担养家之责的周瑾来说,我已经过得很好了!

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密友的是我搬去和她合租,和我们一起合租的还有一个叫宋云的小姑娘。150元一个月的房租,房子很小,是个三层民房,我们只是租住的它其中的一个房间,房间在三楼,晾衣服是在公共阳台晾,没有空调,没有洗衣机,没有热水器,烧水是用的电热水棒,房间里有一个只有几平米的洗手间,一张刚好够我们三人睡的床,一个可以收缩的正方形饭桌和四个塑料凳子!另外水电费另算,没有天然气,要做饭只能买煤气罐,好在有煤气灶,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

我很感谢那段时间的我们,同甘共苦,生存环境很艰难,却很快乐。我记得有一次,厂里发工资还有好几天,又赶上五一长假,厂里不提供伙食,手里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我们每天计算着早上煮面条的时候要不要加鸡蛋,中午吃泡面,还是煮饭炒菜。

那次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一个鸡蛋三个人分着吃,中午的泡面,三个人吃一桶,可是那时候,我们很快乐,我们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们想要什么,哪怕得不到也可以心安理得得去欣赏,去追逐!

压力催着人长大,有时候还是说得挺对的!周槿的钱大多数是在发工资的第二天就寄回家了,只会留房租水电费和一点点基本生活费!那时底薪是一千二百元,加上加班工资,全勤奖,房租补贴,高温补贴和绩效,每个月二千二百元左右!

周槿几乎每个月都是一千八百元寄回家,自己留四五百,这四五百还包括了房租水电费的!我每月不说记多少钱给我父母,就说存入自己卡里的钱有个一千块,我都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了!

我很佩服她的自制力!可是还是不够,奶奶的病情有了些许恶化,弟弟上学的钱也还不太够!苦中作乐,也终究还是苦的!

2010年的秋天,奶奶还是走了,那天晚上我和宋云陪着她喝了半箱啤酒!她哭得特别伤心,觉得天都塌了,她说她很遗憾没有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直面生老病死!也才有一点点理解“除却生死无大事”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第二天早上十点,周槿红肿着一双眼坐着火车踏上了回乡奔丧的路!假是前一天接到消息就和车间里的领导请好的!厂里有带薪丧假的,只是回四川,还要处理奶奶的丧葬事宜,三天显然是不够的!也幸好,当时的领导特别通情达理,批了两周的假!

等周槿处理好奶奶的事,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瘦了一大圈,本有些圆润的下巴,也有些尖尖的了,箱子里放着一双崭新的黑色鞋面白色鞋底的棉布鞋!我想,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应该都无法释怀吧!

我们发现她更加自律了,似乎奶奶的过世让她一瞬间长大了,渐渐有些沉稳的模样!

后来在别处重逢,有一次我们聊到那段时间的事,她告诉我们,她其实明白的,但还是需要时间去适应,还有弟弟要照顾,所以更不能放松自己!

后来,我们又在一起合租了将近一年!后来,我辞职了!再后来,宋云回老家了!但我们彼此间还有联系,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联系也渐渐的变得聊胜于无了!

再次见到周槿,是在2018年的五月二号,在成都的春熙路!很神奇,又很巧合!我们这样几乎已经不怎么联系的朋友竟然在另一个城市的街头偶遇了!

那次还是她先认出我的,那时,我正在排队买烤蹄,她从后面拍了我一下,叫道:“苏玲!”言语中满是再见故人的惊喜!我反而一时怔愣,未曾反应过来!后来想想,她那时大概也是觉得那两年我们一起共患难的岁月十分难得吧!

彼时,她即将结婚,弟弟也刚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当初的种种苦,更像是对她的一次次磨炼,让她更加努力的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天,她跟我聊了很多从前的事,她说她很感激那时候我和宋云陪在她身边!我想我也很感激她让我在刚入社会的时候就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让我第一次对自己有了一个全新的清醒的认知!

虽然我和周槿仍然联系的很少,我甚至现在都还没有她的微信,我们的交流也基本是在QQ上,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彼此牵挂着的朋友,我们一起经历过一段特殊的岁月!

现在,我们来说说宋云吧!宋云比我小三岁,我们在一个厂里,因为刚满十六岁,她在我们那个厂里都算是小的!宋云很活泼开朗,性格直爽,我们很聊得来,但也因为她说话做事太直接而惹过不少麻烦!但她都能莫名其妙的化解掉这些麻烦,这是种特别神奇的能力!宋云在厂里很招那些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的喜欢,但我并不羡慕,原因嘛!自然是不感兴趣!如果说周槿是温柔清雅的的木兰花,那宋云绝对是带着朝露的太阳花!木兰低调温雅,太阳花则向阳而生!不是长得多么好,而是性格上,气质上的不同!

宋云是家中独女,从小虽然并不是富裕,但也从未有过缺吃少穿的时刻,所以养成了活泼开朗的性子!只是在处理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宋云总是陷入被动之中!

在她的概念里,所有同龄的,男的都可以成为兄弟,她常常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的意淫对象,这样很不好!(这是她经常对我和周槿讲的话)明明是个女汉子,还偏偏要让人叫她淑女!(主要是我和周槿老是叫她女汉子)

可是,2011年3月12号她遇到了一个人,就好像用尽了身上的所有光,好像一只一定要用力振动翅膀去扑火的飞蛾,拼了命发光的萤火虫,只想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力!当然,快乐和热情是加倍的,痛苦也是加倍的!

她失败了,她付出的所有热情及不上对方前女友的一个稍显亲昵的称呼!有些人即使拿自己的真心去换真心,也不一定可以换回来!在一次更比一次过分的成全里,她选择了彻底成全!

她说她不想变成可怜的只会委曲求全的那个人,努力争取了也得不到,那就不要了吧!我佩服她的潇洒,却也心疼她的付出!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只是看自己愿不愿意!愿意便是甘之如饴,不愿便是步步荆棘!

宋云是个倔强又洒脱的人!她从小家境不算差,却未曾有过骄纵的言行!很多时候都更愿意谦逊一些,但她又是张扬的!是的,张扬!她像是开在荆棘丛中的一株玫瑰,艳丽夺目,却又令人望而却步!所有人都觉得玫瑰冷艳高傲,不可攀折,只有玫瑰身边的荆棘知道玫瑰那颗脆弱孤独又敏感柔软的心。

宋云见过自己的狼狈,见过自己的脆弱,见过自己的胆怯,见过自己所有的不堪!可她依然是宋云,却也不只是宋云了!时间给了她一些答案,却不能解决她的烦恼!

而我们所要面对的也不过是受伤后的自己,也是快乐真实的自己!心灵鸡汤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也是对事不对人的!如宋云这样洒脱的,其实只是需要一个释放情绪的缺口,一个可以愈合伤口的空间,一段能够回归自我的安静岁月!

愿我们在被辜负时都可以坦然接受那个懦弱的自己,然后做个勇敢治愈伤口的人!

接下来说说赵兰吧,赵兰十岁之前都是和外婆住在乡下外婆家的!外婆那时候六十多岁,身体也还算硬朗,每天在地里忙碌着,也并不觉得累!那时候赵兰最开心的事就是吃到外婆从镇上的集市里买回来的糖糕!甜甜糯糯的,很好吃!外婆农闲的时候也会约着村里的阿公阿婆们去城里逛一趟,有的时候会带赵兰去,有的时候会将赵兰放在隔壁二表叔家!回来的时候总会给赵兰带些时兴的小零食!

春天有花香鸟鸣,就上山采花;夏天有蝉鸣蛙叫,就下河捉鱼虾;秋天硕果累累,便爬上树,摘那最甜的果子吃;冬天虽然冷,但也挡不住一颗爱玩的心,什么跳绳,踢毽子,滚铁环,打弹珠,总会玩到听见外婆叫她回家吃饭的声音时,才依依不舍的和玩伴分开!童年的快乐,总是来得那么的简单!

十岁算是赵兰人生的一条重要分界线!十岁的时候,外婆生病了,并且是重病!赵兰很难得的见到了常年在外忙碌着的父母!十岁的赵兰看着有些陌生的父母,竟觉得有些害怕!所以当父母说要接她到身边时,其实她内心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十分恐慌!

她喜欢乡间的生活,虽然忙碌一些,可每个人都是快乐的,自由自在的!即使物质上贫乏一些,也并不难过,反而足温饱,又充实!

她喜欢春天漫山遍野的细碎野花,不知名,却又娇艳美丽;她喜欢夏天静谧的夜里,田野里的蛙声,烈日炎炎中,树上慵懒的蝉鸣;她喜欢秋天树上的累累硕果,田里金黄金黄的稻穗;她喜欢在寒冷的冬日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一起疯闹的时光!

可父母的强硬态度,外婆的病重,自己的年幼,她只能妥协!

她跟着父母去了他们工作的城市,由于父母工作地点的不是变换,她经常需要适应新的学校,熟悉新的居住环境,认识新的小伙伴!渐渐的,她丢失了在乡间奔跑的单纯快乐!

由于经常换学校,学习成绩也在逐步下降,这就使得她高中未曾毕业便辍学出来工作了!

我们相识于深圳!我们认识的时候,她都工作两年了,没有和父母住一起!她住在厂里的宿舍里,哦,我和她一个宿舍里!最开始,我们虽然住一个宿舍,却不常见到,因为我上白班,她上夜班!我回宿舍时,她已经去上班了!

真正有交集,以至于后来成为朋友,是在到厂里的第二年,公司组织集体春游时。

我们去了一个比较偏冷门的地方,去那边玩的游客比较少。由于比较偏远,我们需要自己搭帐篷露营,野炊的工具和碳火都带了,食材需要去附近的小镇上采购!最后选定了我,赵兰,还有两个会开车的男同事一起去采购食材!我以为我会是我们四个里最熟悉食材的人,很显然,我错了!赵兰对农产品的熟悉程度让我一度觉得,她就是生活在这小镇上的人!

再返回露营地的车上,我好奇的问她,怎会懂那么多,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十足的城里姑娘啊!她告诉我说,她十岁之前都在农村和外婆一起生活,经常帮外婆干农活,熟悉那些东西并不稀奇!

后来我们熟悉以后,我也曾与她讨论过,更喜欢城里的生活,还是农村的生活!她字里行间透露都是农村的宁静祥和,自在安逸!

后来她果然回了农村,在她外婆去世半年后!她外婆只有她妈妈一个女儿,外婆生前就将老家的那套小楼房过户到赵兰名下了,只是没有跟她说过而已!赵兰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在城里有房子,并不想回去住老房子,本打算让赵兰将房子卖掉,搬去和他们同住!赵兰不同意,还和父母大吵了一架!最后父母拧不过她,让她回去了!她原本就不喜欢城里的过分喧嚣!既然有回去发展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现在,赵兰嫁给了自己小学时的同学,早两年兴起新农业,就开始跟着村里弄了果园,四季都会有城里人过来采摘游玩!忙不过来时,就雇了村里的老人们帮忙打理着,也种些自己吃的蔬菜粮食,不是多富裕,但自给自足,倒也安逸自在!

那些所谓的自以为是的不争和洒脱,其实有时候就是心底里潜藏的懦弱吧!那些不敢深究,又无法释怀的东西,我总是用逃避来解决!于是我一路逃跑,一路洒脱,一路迷茫着!

我们每天需要做那么多选择,每一个选择后面都会存在这一个问题!做了选择也就意味着直面问题,这是必然的!周槿的选择是直面磨难,宋云的选择是改变自己,赵兰的选择是回归初心,我的选择是一路逃跑!

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总是令人醉生梦死,而浑然不觉!我们都变了,对吗?我变得更胆怯了,你们却变得更勇敢了!可是谁又愿意这么快就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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