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人，夏虫、莉莉、埃娜和冰蓝，在十分钟之前就已经退出了副本。
但是他们现在脸上殊无喜色。恰好相反，四个人的脸色都如夏虫一样，冷的吓人。
“哥，我想重新打一遍这个本。”
最先开口的还是埃娜，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我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如果我们一开始就选择‘诱使他储存在那个时间点’而不是‘使用连续攻击令他无法回溯’的话，狗和梅芙就不用死掉了……而且，哥，你明明早就能发动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抬起头，眼中有一束火焰在燃烧。
“对。”夏虫点点头，“不过我需要保证……”
“需要保证能将死他。啧啧，说的时候多么痛快……”这次发言的，却是莉莉，她的话就没有埃娜那么委婉了，如同她的性格一样直来直去，“我们四个……连狗和梅芙，都同意你的行动方案。但是现在呢？你可以说目标达到了，但是人死了啊！死了！”
冰蓝拉住莉莉，低声安慰了两句。莉莉刚刚平静下来，看着夏虫毫无表情的脸，却是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手足无措的表情。”夏虫说，看着莉莉仿佛要吃人的脸庞，道：“你们冷静一下，他们只是NPC而已……就算他们死了，如果我们再进入副本，他们也会重置的。”
“……我也知道。”莉莉烦闷地看了一眼夏虫，又看了一眼仍然攥紧拳头的莉莉，突然泄了气一般摇摇头，“我就是觉得，觉得……”
“不爽？”夏虫提示。
“对！很不爽！特别不爽！而且……”莉莉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着夏虫，“尤其不爽你这种机器逻辑，凭什么他们是NPC，就应该顺理成章的去死了？非要说的话，我们的人物可以复活，不应该是我们去死比较好吗？”
“我……没法理解。”夏虫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他们只是电脑里的一串数据，而这串数据只会根据他们的预设程序进行反馈；不管是接受我们的提议跟我们并肩战斗，还是拒绝，都是他们的程序控制，甚至他们的死都写好了剧本。正如你们看小说的时候，当看到了一段感人的情节，令你们潸然泪下，你们不应该说‘这个情节太让人伤心’，而非‘里面的人太坏太可怜了’吗？”
冰蓝点头，而莉莉和埃娜则是陷入了沉思。
“……不，并不对。”思考了一会儿，埃娜突然出声：“哥，你在诡辩。”
“你模糊了两个地方的界限。首先，你把‘已经写完的故事’和‘正在创作的故事’混为了一谈；其次，你也混淆了自己的维度，你应该是‘故事中的人物’，而非‘写故事的人物’。假如你在现实之中是一个特种兵，正在进行一项任务，而你的两个战友正在拼死为你拖延敌人的脚步；如果你想保证任务百分之百能完成，你就需要时间；但是从百分之五十开始，你的战友就会因为无法拖住对方的脚步而开始死去，你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你的战友们，保证任务完成吗？”
“这个任务如果没完成，会有什么坏处？”夏虫问。
“如果这个任务不完成的话，有两百个人会死去……不，等等，哥，你不是吧……”
“那我当然会选择百分之百完成。”夏虫斩钉截铁。
“如果那两个人是夏念冰和我呢？”莉莉在旁边突然问道。
场面僵住了，夏虫沉默起来。
“……死虫子，如果你现在正在算‘这个任务能救多少人才值莉莉和夏念冰’，我立刻下线去打烂你的头！”莉莉暗自发狠。
“*感觉自己陷入了逻辑诡辩的表情。”夏虫笨拙地转移话题，“我们不是在说NPC吗？”
“笨哥哥。”埃娜摇头叹息，“我们没有人能替别人决定‘是否要这个人去牺牲’，因为每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中的价值是不同的；用之前的例子来说，你认为可以牺牲的人，却在别人心中远比两百人重要的多；而在那两百人中，又有多少人是在更多人心中不可或缺的呢？”
“我们对‘价值’的判断是主观的，非理性的。所以当我们看他人的‘生命’，同样是主观的，非理性的。正是因为我们具有‘感情’，所以才衍生出了‘生命无价’的价值观，并成为了道德的基础。”
夏虫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提出反驳。
“但是你说了这么多，NPC还是NPC，他们并非真实存在的人类，既不可能拥有感情，因为生命可以重复，因此生命无价的道德观也对它们不适用。”
埃娜眨了眨眼睛。
“哥，假如你死了之后，国家制造了一个你的复制人；这个复制人具有跟你完全一样的人生观，并有你的一段记忆，那可以说你‘复活’了吗？如果你可以‘复活’，是否意味着别人就可以随便将你杀死或‘牺牲’呢？”
“至于NPC有没有感情，这个我的确说不准。但我知道哥哥肯定是理解‘情感无价’的……为什么不试着认为NPC是有感情的呢？他们是一束数据流，但当我们连入梦网的时候，不也是一束数据流吗？”
“……唔。”夏虫发出一声短促的的闷哼，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明天晚上，我们就再通一次这个挑战副本吧。”
埃娜和莉莉发出了代表胜利的欢呼。
欢呼完毕，埃娜继续提出问题：
“另外，我其实是想到了那个‘康尼先生’，他认为自己是神，所以人类的感情并不重要……哥也认为，因为我们是玩家，所以NPC的生命并不重要。既然哥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对康尼先生说‘任何感情都不容亵渎’呢？”
“嘿，这还用说？”莉莉撇撇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
“的确是。”夏虫平静地承认，“所以我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需要认真的玩这个游戏了。”
“最后一个问题啊，哥。”埃娜妩媚地笑了起来。夏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任务的问题，如果牺牲的人是我，然后……任务失败的话，死去的人里有莉莉姐呢？你会怎么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