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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惊雷起(六)

暂不说叶凡三人如何脱难。临江王领军北上,突然遭到一群怪蛇的伏击,军队难以相制,瞬间士气崩溃,分崩离析。与此同时,南国都城——圣天城的王宫也遭了一场灾难。宫内是圭玉碎地,锦幔扯裂,金珠珊瑚随意丢弃,绫罗绣帛踩满脚印,好生生的王宫威肃之地弄成一片狼藉。

中年男人踉跄的行走在御道的中间。那件绣着金龙纹的绛红罗袍经了一晚上的折腾,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下了大半天的雨水刚停,如今的御道还有积水,光着脚走上去,令这中年男人很不舒服。他下意识地寻视四周,想让侍从官拿双鞋子来,目光刚落到眼边,却见到身旁那几个裸着上身的蛮兵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禁地打了冷颤,口边的话语也咽了下去。这些胸前印着青色花纹的蛮兵随即喝骂了几句,中年男人没听懂,想来是北方部落的一种方言。紧跟着,后面有人打了他一个趔趄,让他立刻明白了那些话语间的含意,只得在蛮兵的推推搡搡中,狼狈不堪的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会,看那些蛮兵行进的方向,正是王宫西北角。中年男人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试图远眺,看不见那边的景物,但也能猜出大致的情形。眼神愤懑,嘴唇翕动了半天,最终一个音节也没发出,颓然的垂下头。

王宫的西北角很空旷,只有一座大圆台摆放在那。汉白玉砌的栏杆,紫青石铺满了上下的台面,却是分作上下两层,取合天地阴阳之数,外层立起七十二根白玉柱,云雾仙山的刻纹;内层则是三十六根,仙禽瑞兽的雕饰。从下方仰视,祥云成海、仙鹤腾空,犹如蓬莱仙境。圆台正中端竖起一面大旗,金边火红的旗面写着“敬天”两字。

西北,乾位,易经云乾为天。乾位祭祀可与上天沟通,历代深受中原文化的王侯都是这样的认识。

那中年男人被推到这里,没等他看清周边的景物,那些蛮兵也不多话,往他膝盖窝一踹,当即跪倒在地。他挣扎着欲起身,那几名蛮兵又扑了过来,将他按在地面,不能动弹。

“你可知罪?”

圆台处传来一声淡淡的话音,让这中年男人停下了抗争的动作,自然地抬眼往上面望去。雨后的天空很蓝,阳光也很强烈,刺痛了他的双眼。好一阵恍惚后,他不禁地哂然一笑,道:“可恨呐!寡人早该认清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圆台上盘坐着一人,道士的装束,那是中原地区的说法,在南国应该叫巫师。这声音、这语气,自己就是化成灰也能认得清楚。南国国主笑着,又把视线往那道人的上方看去。阳光真的很耀眼,清朗的空气夹杂着凉风吹来,那火红色的旗面被吹得猎猎作响,不住地晃动。旗面上绣金的两个大字一时难以看清。

国主眯起眼睛,盯了很久,最后只能凭着记忆勉强认出“敬天”二字的轮廓。真的是敬天!

“这该死的家伙,大巫师问你话,居然敢不回答!”一名蛮族首领上前喝骂,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敬天,呵呵。国主躺在地上望着空中飘摇的旗子,再次笑出声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这一晚上滴水未进,如今被这阳光晒着,嗓子冒烟似的难受。几名蛮兵粗野地拖他起来,又将他压跪在地上。这种屈辱的对待,国主终于忍不住地扯着嗓子,叫道:“你这个妖道!又有何脸面对待寡人?又有何脸面敬天行事?”又转头环顾,两边站着很多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是自己在朝政中每日面对的,依为心腹的百官将才。不想会在这里这种情况下遇见。大多数人面色冷漠的,像是不认识他。

国主的心彻底地变成冰凉,缓缓移开视线,见到那位蛮子首领,眼中忿然冒火,这才是罪魁祸首!国主咬牙切齿地叫道:“安杰拉的小子!寡人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与这妖道勾结攻破寡人的王宫?寡人死不瞑目!”那安杰拉部落的首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你可知罪?”台上的大巫师仍盘坐着,不紧不慢的继续问道。

“寡人何罪之有!”南国国主声嘶力竭地叫道。刚才那几声吼叫,让他的嗓子火燎燎的疼痛,如今扯声叫上一句,嗓音已经沙哑。

“果真是奸猾小人,事到临头还不死心,在那诡作狡辩!”台下闪出一名道人,是大巫师的徒弟沙巫。

“一群邪魔外道,祸乱朝政!寡人悔恨啊,可恨不能早日将你等驱除,才致使有今日之祸。可笑先王还以为在自己的诚心感念下,应求而来的是些造福万生的仙人,哪里知道这是引火上身,招来了你们这些恶魔。每日只顾驱使南国子民开紫晶石,采东海珠,这哪里是敬天,全都是为了满足你们的私欲!不仅如此,居然还敢假借国主的名义,蒙骗子民官吏做出不利王室的举动。这就是敬天吗?诸位爱卿,只要你们现在肯改过,诛灭这些妖道,寡人既往不咎,还加官三级赏赐万金!”

沙巫哈哈大笑,指着国主,道:“你罪孽深重,尚不知悔改。好叫你得知,我家师父乃是玄阳宗的掌宗,是玄门正宗的传承,你肉眼凡胎的俗物不识得真仙,还口口声声地称为妖魔,实在是可恶之极!我看你才是被妖魔附身,迷了心窍。阳奉阴违倒也罢了,还敢阴谋暗害我师父。今日将你罪行一并诏告天下,让南国百姓都知道你的嘴脸!”

“大罪一:不敬天地,身为国主不代天教化臣民,反而一再推脱,让供奉物品一再缩减,致使上天震怒,降下数道天灾,让南国的国运危在旦夕,让北军有了可乘之机,得以侵入我南国家园,有罪!

大罪二:不敬先祖,祖辈数代国主百般的诚心恳求,才请得大巫师下山辅佐,南国百年基业才得以安稳,即使数次北军南下,我南国也稳如泰山,百姓安居民生。如今你不听祖辈教诲,反而一意孤行妄图驱赶大巫师,执意让南国子民陷入水火之中,有罪!

大罪三:勾结外敌,联合北军,杀我北方部落的勇士,陷害我大巫师于不义之中,有罪!”

国主原本会以为沙巫会说上半晌,哪知才三条“罪行”就不继续说了,顿时冷汗浃背,见沙巫冷眼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今日难以逃生,惶恐难安,求生的欲望让他不顾嗓子的疼痛,委曲求全地喊道:“北奴未退!寡人……寡人还有用!寡人知罪!寡人……”

只见沙巫厌烦地招手,几名蛮兵又扑上前,按住国主扭动的身躯,扯出一道白绫,勒住国主,让他难以继续说下去。

沙巫这才冷冷地说道:“你真以为这些部落兵会为你这种愚蠢的家伙效力?安杰拉部落就早就是巫师府的一员了,就是撤关不守也是奉了大巫师的计策,为的是诱使那些北军南下,好让我等在圣天城外将他们一网打尽,让北周吃了教训,再也不敢生起侵略的心思。你这家伙倒好,欲令智昏的还要调派安杰拉勇士们去打巫师府?可笑!外敌不灭,尽打起自家人的主意!再与你说了吧,如今北军早已陷入我军的包围中。想必你找来的那些南国部落兵,现在正在攻打北军的营地,胜利唾手可得。而你众叛亲离,还有什么用处?上路解脱去吧,下一世生个好脑子来!”

那国主原先只是呼吸不顺,说不出来话,脖子处的勒绳并未用力。眼下沙巫将缘由说的一清二楚,挥手示意,只听身后有人应声,勒绳开始用劲了。国主听到又一个熟悉的声音,愤恨的瞪大了双眼,要去抓身后那人,却被那人顶住腰间,喘不过气来。挣扎了一会,一股难闻的恶臭气味从国主的身下飘出。那行刑人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回道:“沙巫大人,国主驾崩了。”

沙巫赞许道:“侍卫长大人,有劳了。”说罢,又转身面朝圆台上的师父,稽首拜倒,高声呼喊:“恭请大道祖师法驾南疆!恭贺师父完成夙愿!”

大巫师这才站起身来,又面北而拜,正色道:“感天地灵气,受太上慈恩,今弟子玄阳宗全一沐祖师道法,于南疆建太上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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