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不住地感念佛恩的虔诚佛教徒马老。徐定光单脚踩着椅子,细细回想着马老说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拍桌子道:“算了,想得头疼,还是让道长和叶凡他们伤脑筋去吧。两百年前,关中大乱,这事好像在哪听过?……”
今日天色晴好,将近河边时,徐定光眺望附近的几座山头,去寻叶凡他们的位置。忽然眼角不经意的发现,在河边的几棵光秃秃的胡杨树下有人正拿着鱼竿钓鱼。
这么荒凉的地方,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还有人钓鱼!
徐定光随即改了主意,脚步转了方向,好奇地往那里走去。待走近一瞧,顿时乐了!钓鱼的人居然是个和尚,连身上的僧衣都没换下,就这样拿着鱼竿大大方方的盘坐在树下,也不怕被人瞧见骂他品行不正。
“嘿嘿,大师父,您这是干嘛呢?”徐定光蹲在旁边望着水面上的鱼线,眼睛都笑弯了。
徐定光故意不去看那和尚的脸色,心道:大爷我若是看着他,他必然要羞愧,到时候把鱼竿往怀里一夹,他倒是走了,大爷我可没乐子看了。得装作不知道,寻他点乐子再说。
“呵呵,小施主,你觉得呢?”
大爷我觉得你这是在钓鱼!
可不能这么说。这么一说,对方肯定要恼,到时把鱼竿一夹的走人。那自己又没乐子可寻了。徐定光眼珠一骨碌,笑道:“大师在看风景啊!”
“小施主说错了,贫僧是在钓鱼。”那大和尚倒是不避讳,一口道破天机。瞧他乐呵呵得像是毫不介意的样子。徐定光气得一时语塞。他们徐家人也信佛,就没见过这么不守清规的和尚,这倒也罢了,竟然还恬不知耻。看大爷我臊臊他这个人。
“大师,佛门不是说不能杀生吗?你这钓鱼,可是犯了杀戒啊!”
“小施主,此言又错了,贫僧非是钓鱼。”
“你看你这和尚,尽说谎话,这下又犯了妄语戒,妄语哦!刚才说是钓鱼,犯了杀戒,现在又说不是,你可是犯了两种戒条了。”
那和尚转过头来,是位圆脸富态的和尚,下巴颏上留有浓密的短须,若不是去净了烦恼丝,一身的百衲衣。徐定光第一眼瞧他,这年龄这举止,准会以为对方是个中年的富商。
“小施主,你错了。贫僧方才说钓鱼,是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肯定在内心里认为贫僧在钓鱼,那贫僧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但你现在又说贫僧犯了杀戒,这杀行贫僧可是没犯过,就连杀心也不曾起过,这罪业贫僧可是不敢承担。”
徐定光的喉咙动了几下,想啐他一脸,终于还是忍住了,这和尚纯属是狡辩。“你现在拿着鱼竿,难道不是在钓鱼?大师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哈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小施主当真错了,眼中所见未必是真,施主莫要着相了。”中年僧人提起鱼竿,将那鱼线甩回,递给徐定光看,只见一条光溜溜的青线,并没有挂上鱼钩。
徐定光拿手捏了捏,湿漉漉的,不是什么障眼法,看来是这和尚有病,拿着这没鱼钩的鱼线玩呢。见这和尚又将鱼线一抖,甩进水里,灵光一动,责难道:“大师,这鱼线虽然无钩,但你的内心难道不是想着钓鱼么?眼见虽然是假的,可心中所想的却是真的,大师的内心可是不纯哦!”说完,洋洋得意的看着那和尚,这是搬着对方的石头来砸他的脚,看他又有什么话好说。
“哈哈!”那中年和尚长笑了一声,眼神透出赞赏似的光芒的看着徐定光,点头道:“一切法相皆由心生,唯依妄念而有差别。贫僧虽不求法,然心在法中,离无相境界还是有差别。施主果有慧根,这点见识确实难得。”
徐定光听了这话,像是脚下踩到烧热的红炭,一下子跳得远远的,叫道:“好啊!别说了,休要诓大爷做和尚了!你就当没见过我,大爷我也没见过你,大家都无相无事好了!”
“凡事因生缘起,不由贫僧也不由施主的所想,待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明白。”
“呸呸!这年头怎么地,像是和尚都招不到徒弟了?那妙觉老和尚也是这样神神叨叨的,今天又遇到一个,定是说恼了他,故意拿着这种话来吓唬我。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和他计较了。他自破他的戒,我自挖我的宝,与他各不相干!”徐定光思定了主意,撒腿就往二龙山那边跑去。
叶凡与松道人在山头上坐着说话,看来他们半天依旧没发现什么线索。徐定光迫不及待把马老的故事一说,叶凡插话问道:“这佛祖成道日是哪一天啊!”
“就是腊八节。这一天,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禅定,遍观十方无量世界以及过去现在未来三生的事情,洞见了三界的因果,终于圆满成就无上大道。”松道人掐指一算,补说了一句:“巧了,今天正好腊八节。”
徐定光喜道:“太巧了,回去找牛掌柜做点腊八粥来喝。”见松道人一脸愁思的并未起身,又劝道:“凡事因生缘起,不由我们也不由你所想,急也没用,等到时机到了,肯定能找到。”他这是现学现卖,将那中年僧人对他说的话几乎一字不改的又转赠给了松道人。
“定光兄弟说这话倒是没错的。道长,索性没什么发现,今天又是腊八节,不如回去喝碗腊八粥,顺便再找马老问问有没有其他的消息。”叶凡说着,又转过身调侃徐定光道:“徐大傻啊,看不出来,你居然也能说这样有佛性的话,真是刮目相看啊!”
“叶小鬼,你小看人呐!别忘了,大爷可是在天龙寺里呆过的人。”
“你就呆一个晚上,也好意思说?”
“呸!别的不说,我们徐家人一向都是礼佛敬佛之人,每逢浴佛节、腊八节我们还会上香念经……”徐定光突然停住了口,浑身一个激灵,叫道:“今天是腊八节!”
叶凡奇道:“刚才道长不是说了嘛!”
“今天是腊八节啊!”
“对啊!”
“是佛祖成道的日子!”
“你有病啊!”
“什么是成道?说不定今天就是地宫开启的日子!”
松道人听徐定光这么笃定的说,也生了几分信心,问道:“有道理,那该怎么办?”
徐定光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也是刚才想到的,被这小鬼搅乱了大爷的思路,给忘了。别吵大爷,让我想想看!”
“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叶凡笑道。
“是什么?”徐定光愣下了神。
“是你徐大傻动脑筋!”
徐定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叶凡道:“叶小鬼别瞧不起人啊!看大爷仔细的说给你听!刚才说到哪了?”
“腊八节!”
“对,给你气糊涂了。这腊八节,对佛门来说可是重大的日子,就拿我们徐家说吧,这天全族的男女老少都要念佛祈福,会佛经的念佛经,不会的也要念下佛号,总之,这天是个敬佛的日子。”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叶凡把笑容收起,眼珠晃动了几下,扭头看着松道人。
松道人眯起细眼,很干脆的说道:“咱们试试去!”看来他也想到那个地方了。
……
松道人将那罗盘的光柱再次照亮,地面像是被犁耙胡乱地捯饬了一通,到处都是浅沟乱壑。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化成一堆零碎的木屑。
这是上次他们掉进的那个洞坑。
松道人环视了一圈,走过去拾起那把长剑,这剑居然没坏,倒是出乎叶凡的意料。剑身上刻着的两竖列的小字还在:“护持善念。念佛是心。”
第一次见到这两列文字的时候,松道人还有闲情的向他们解释道这是出自于哪部经文之中。现在再次见到这两列文字的时候,三人的心脏都突突地跳动得更快了。
徐定光道:“护持善念。念佛是心。这是让咱们念佛啊!”他的嗓音干涩又亢奋,合掌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周围并无异象。
徐定光又念了几遍,叶凡也跟着念了几句,依旧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徐定光疑惑地说道:“难道不是这样?”
只听身边的松道人口中念出一句:“南无阿伽舍揭婆耶,唵阿唎伽么唎慕唎萨诃。”
叶凡和徐定光齐齐地扭头看他,只见松道人念完后,就将罗盘护在胸前,双目不住地往四周张望。
没多时,那柄长剑突然咔嚓一声,自碎了。长剑碎成木屑的一瞬间,脚下的地面猛然摇晃,这三人饶是心中有了防备,还是差点摔倒了。
“这是什么情况?”叶凡惊愕道。
“可能,可能是地宫开了吧?”徐定光不自信的结结巴巴的回答,脸上惊讶的神情丝毫不亚于叶凡。就连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的松道人,此刻也紧张得僵直了脸,那双细小的眼神更加熠熠生光。
叶凡见了,心中直犯嘀咕。这位松阳道人竟然如此的在意这座道宫,难道他与这道宫有什么莫大的联系不成?刚才他念的是什么咒语,难道他早已知道进入的法门?
洞外不知道何时起了狂风,呜呜地大作。头顶的上方,也就是这里的洞口,被狂风吹动得哗哗地落下沙土,都掉在大伙的身上。
松道人瞬时捏出一道金符,凝化成一圈薄光法罩,护在大家的左右,肃声说道:“看来徐小哥的猜测是对的。这里的坑洞就是进入地宫的入口,说不定还得必须是今天才能进去!”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原来你知道进去的方法!”徐定光猛然间责问道。
“那是密宗的陀罗尼真言。贫道也是临时才想起来,这座地宫的主人可是位密宗的大能。”松道人说到此时,声线有些发抖。
徐定光还要问他,却来不及了。法罩也开始颤动起来,一时间洞内的山石晃动,大块的土石纷纷落下,都往法罩上打来。地面、洞壁上跟着现出数道裂缝,还在不住的扩大。又有一道霞光从洞壁张出,直接将三人收了进去。洞坑彻底坍塌,完全被掩埋。
直到这时,河水再次奔涌向前。大地才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