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宫中海棠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樊城未再立后,也未再封太子,只是每晚都在秋曜宫门前站上半个时辰,却从不进去。
他知道秋曜不会见他,他也没有勇气见她。樊城一直派人去找樊青,四年后终于将樊青从姜国找回,樊城常年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樊青九岁了,虽是少年,却已有了脱俗的气韵。那明丽的眼睛是随了母亲的,而那浓密的眉毛却像樊城。
“见过父皇。”樊青向樊城行礼,樊城拉起他,问他这些年的境况,樊青一一答了。
“青儿受苦了。”
“父皇莫要伤心,青儿不是回来了么。”樊青安慰父亲,小小的少年却带着大人的老成。
“父皇,我母后呢?”樊青又些疑惑地看着樊城,樊城拉起樊青的手道:“走,我带你去见母后。”
这是四年以来樊城第一次见秋曜。
秋曜未着簪饰,只是一袭素衣,眼角有了微小的皱纹,却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美。
秋曜没有看樊城,俯下身摸着樊青的头,含泪将樊青揽在怀里。
许久,樊青才道:“娘亲搬出去吧,青儿想要母后和父皇在一起。”
秋曜闻言松开了怀抱,转向樊城道:“你教的?”
“不是的,我…”
樊城刚欲解释,秋曜却未给他机会:“青儿没事就好,你们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见我了。”
“娘亲,不要抛下我。”樊青开口道。秋曜别过头去,樊城只好带着樊青离开。
樊青聪颖,又勤学好问,四年流亡在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功课一丝没落下,还懂得了许多为政和布兵之道。小小的年纪却不喜欢打鸟捉鱼,一有空就看书练剑。樊城很欣慰,让他帮忙处理政务,竟也处理地十分出色。
“青儿日后定会成为我大梁最优秀的皇帝。”樊城道,目光中满是期许。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樊青答道。
樊青自从回来就住进了宣门宫,虽是少年,却已十分独立,不需要人操心照看,十分让人省心。见樊青这么优秀,樊城也放心了。他走后,若是樊青无能,少不得会有人掀起大乱,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其实自从秋曜走后,樊城因过度劳累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后又因思念秋曜积郁成疾,怕已时日无多。他在这世上挂念的人不多,樊青已无需他费心,而秋曜虽未原谅他,却也安好,他便也知足了。
六年后。
樊城正挥笔写着什么,窗外下着大雪,腊梅开得正盛。樊城的两鬓已有了白发,却是神采奕奕,竟有几分少年的意气风流。
只见他提笔写道:
去留念念,情作归时还方休。
泪铸梅花,醉落千杯相思瘦。
初见佳人,倾城容颜似雪染。
若能相守,愿倾天下戒浮屠。
方搁下笔,樊城便觉得胸中气闷,猛地呕出一口血。溅出的血遮住了题目:念吾妻。
梁武十五年,武帝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