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回到东院,已是掌灯时分。
子桓等在门口,看见阿洛一瘸一拐的样子,大步走了过来,帮她披上大髦。竟不顾及身边众多家仆在场,打横将阿洛抱了起来。
阿洛气道:“大家都看着呢,……”
用了晚膳后,子桓将阿洛拉到一侧,轻声说道,“带你去见个人。”
两个人乔了装,从后门出,路上子桓已将宴会经过说给了阿洛听,原来,文姬承诺会帮助朝廷誊写战乱中遗失的蔡邕(yong)典籍,一年之内若不能誊写完成,便和董祀一起受死。
澄园的门前,文姬和董祀并排而站,一年未见,董校尉看起来清瘦了一些,略微有些憔悴,但还是姿态清逸的样子。
子桓扶着阿洛下马,说道,“董校尉,此次你活着归来,要感恩文姬。若不是文姬替你求情,恐怕父亲不会宽宥你。”
董校尉躬身行礼道:“如今我已没有官职,子桓兄还是称我名字吧,我一定感念妻子的恩德。日后专心与她修撰岳父大人留下的典籍。”
阿洛和子桓吩咐采萱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以及食物放到车上,目送文姬和董校尉上了车撵,纷纷作礼,惜别。
回府的路上,阿洛想起文姬送给她的《胡笳十八拍》,“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她仿佛看到,在战火纷飞中,文姬在逃难中和许多被掳来的妇女,一齐被带到南匈奴,尽管匈奴的左贤王很爱她,但是胡地恶劣的自然环境,住在临时用草筏、干牛羊粪垒成的窝棚,穿着毛皮做的衣服,以肉奶为食。兴奋激动时,击鼓狂欢,又唱又跳,喧声聒耳,通宵达旦。与汉族迥异的生活习惯让她备感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故乡的思念,终于,她熬过了漫长的十二年,可以返回故乡。可是却要与两个亲生儿子诀别。结束了被掳的生活,却要承受思念亲子的别离之痛。
她依偎在子桓的身上,说道:“这首曲子,写尽了文姬姐姐半生的凄凉。真不知道文姬姐姐一个弱女子,在南匈奴的十二年间,该忍受着怎样的生活不适与精神不堪。”
“无论如何,虽不能母子团聚,有生之年,总算是‘回归故土’,也算是圆满了。”子桓回道。
“你说,有朝一日,匈奴与汉朝重修旧好,开通互市,说不定那时候文姬姐姐还有机会与自己的儿子见面呢?”阿洛转头问子桓。
子桓不语,他将阿洛搂紧在怀里。想起文姬在去宴会的路上,对他吐露心声,“我自知命不久矣,但尚有父亲书稿未曾整理,董祀满腹经纶,我实在不忍心他因此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