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两个月前都城闹匪患的第一天,满筐去宫中送乐器,回到家时发现妻子身中数刀而亡,而三胞胎儿子不知所踪。
“你打算何时告诉千字她的公主身份?”平安叹了一口气,对千字的这位后娘平安虽然不太喜欢,但一个往日的熟人突然不在了世上,心里酸酸的难受。
满筐怔住,许久,讷讷道:“你……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妻子是被煌国太子所杀,三个儿子失踪也与这位太子有关,你现在还不告诉千字,是怕她为难吗?”
“我……”
“告诉我千字在哪儿?你不说,我来说,这件事她迟早要知道,如何选择是她的事,我们都没有权利瞒她,哪怕自认为对她好!”
“千字回来的时候,与那个什么无际很恩爱,千字从小跟着我受苦,没多少开心的事,我见她现在很好……我开不了口,你来说也好。千字早搬去了隔壁大宅子,让我去我不乐意,你去找她吧。”
平安转身赶到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碰到海鳌。
“是小平安,可想死我了,听说小神医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怎么有空来看哥哥?”从海怪岛坐儒商的船回葵国的十天,海鳌已经跟平安混的厮熟。
“看你个头,叫千字出来,我要见她!”
“哟,几天不见,长凶(胸)了啊!我跟你说,千姑娘给我画了一张牙寂的美人图,跟真人一模一样!可把我欢喜的……”
“少废话,快去叫,不然我揍你!”平安扬起拳头,她曾跟海鳌有过较量,海鳌在她的拳头上吃过亏。
“别动手啊,妹子你等着,哥哥这就帮你传话!”
海鳌屁颠的进去了,不久,千字拎着一手的点心脚步轻盈的走了出来,她面若桃李,满身的芬芳。平安叹了一口气,难怪满筐开不了口,这样幸福的千字谁忍心告诉她实情!
千字走上前,将点心塞给平安:“这几天医馆很忙吧,怕你累坏了,给你做了些点心,是我跟无际一起做的呢,之前在海怪岛上跟厘舫学来的,味道可好了,你快尝尝!”
“我……”平安实在难以开口,便道:“我来告诉你我搬去了公主府,还有,清然大医来了,我想带你去让他老人家瞧瞧,看看能不能补好你的耳朵!”
“真的么!鳌哥,你跟无际说一声,我今晚不回来了。”千字抓了抓半只耳朵,挽起平安往公主府而去。
平安一路不说话,她在想,就这么一程,让千字再高兴高兴。
“平安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快到公主府的时候,千字问。
“你娘死了,你不难过吗?还有你三个弟弟不见了,你也不着急?”
“我……当然难过着急,不过都说是海匪做下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无际已经派人去找弟弟们了。平安,你是不是想骂我冷血?其实我也哭了几个晚上的,我爹说我娘死前,一直没舍得穿那身花布新衣服,说要等我回来一起穿!我娘她真的把我当闺女的……”千字说着眼圈一红。
“先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平安将千字带进房,关上了门窗,让小净在外边守着,神色凝重。
“千字,你不要怪我,有些事瞒不了你一世,我希望你能坚强,认清事实。”
“你一本正经起来怪吓人的,咱俩有什么事不能说的,讲吧。”
平安先将无际上海怪岛时她故意试探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接着便告之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及无际的如意算盘,并提到了匪患和瘟疫。
千字的脸色一变又变,原本一直上扬的嘴角此时抿的紧紧的,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平安,眼神陌生。
“千字……千字……”平安推了她几下。
“啊……哦,”千字挤出一个笑,“好像从天上摔了下来,平安,你对我真好!”
“干嘛讽刺人,不对你好我就不说了!”
“好啦,别生气,我知道你为我好!”千字吁出一口气,“其实,我也直觉这些事跟无际有关,他总是神神秘秘的,背着我见一些高来高去的人。他可能不知道,我跟师父学了两个月,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听什么看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迟钝。
可又怎么办呢,我已不能回头了!”
“谁说的,转过身就能回头了,你可以选一个真心真意对你好的男人,比如奇溟,奇溟很喜欢你,他对你的心也绝对真诚!”平安着急道。
“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无际!”千字苦笑道,“现在不是很好吗,我是煌国陆氏一族的直系公主,终于感觉自己有了身份,不用在无际面前自卑了。何况我嫁给了无际,从此煌国皇室就有了陆氏的血脉,还能化解了三百多年前的仇恨,有什么不好呢?”
平安哑口无言。
“其实,这两个月来我想了很多,也跟厘舫探讨了祖辈们的事,三百多年了,几辈人吃的都是葵国的米喝的是葵国的水流的也是葵国的血,我们不理解父辈们为什么还要拜那个陆戟太子,就这样把自己当葵国人不好吗?祖辈的家国大恨,我们是不会继承的。”
平安笑了笑:“你是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当然是我自己,你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平安,我是个没骨气的人,离开无际我真的会死!我只能想出各种理由来哄哄自己,你也不想我死吧。”
“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吧,无论如何,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平安知道劝不了千字,便放弃了,“走,我们去见见那位清然大医。”
平安刚打开门,就见小净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平安姑娘,公主刚才来了几回,见你在里边说话又不敢打搅,所以来了又走,公主吩咐,让我赶紧带你去前厅,清然大医正在讲课,在座都是都城里有名的郎中,还有御医院的御医,怕平安姑娘错过了精彩!”
“你们公主对我可真好!快走!”
前厅内果然高朋满座,上垂首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老头神采朗朗,正侃侃而谈,左边陪坐着墨梳,右边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美貌女子,女子怀中搂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男孩粉扑扑的,也不乱动,正十足认真的听着老头的讲授,仿佛能听的懂似的。
“那就是清然大医?”平安小声问边上的一名郎中。
“就是他,讲的真好!”
平安没听出来哪里好,都是墨梳书中写的那一套,不过见其他人都在认真听,她也装模作样的权且听着。
“老朽讲的这些都源自墨大医的《瘟病学》,我这是借花献佛了!”末了,清然清了清嗓子,“你们葵国高手云集,又有墨大医坐镇,实在让人羡慕!”
平安心说,原来是个老油条。
“听葵皇说,墨大医要在葵国开设医府名为平安府,当真可喜可贺,作为老朋友,来的匆忙,不曾备有贺礼,老朽就卖个丑,写个匾赠予墨大医!”
立即有人送上了纸墨。
清然挥毫,一笔而就,平安府三个大字遒劲有力,赢得满堂喝彩!
墨梳笑成了一朵老菊花,对清然赞不绝口,最后高声道:“好了,都去忙吧,病人们都在等着!”
“对对,人命要紧,等平安府开张,老朽必然再来,到时候再给你们吹吹牛卖卖老!”
人们哄笑而散。
“平安,你一定要加油,将来平安府就是平安大医坐镇了!”真缇不知何时跑到平安身后,亲昵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圆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谢公主殿下抬爱!”平安冷冷道,见清然与那位抱着孩子的美人往后堂去,她拉着千字追了上去。
后堂比前堂小,适合休息,不过让平安意想不到的是,里边竟然候着十几位官宦夫人,她还未开口,就被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娇俏夫人抢了先,“清然大医,小女子有礼了,大医,您能来我们葵国实在是我们葵国的福气!”
“哈哈……哪里哪里!”清然拈须摆手,“让各位夫人久等了,不过老朽今次来是为了看瘟病,等这场疫情一过,老朽必然在此恭候夫人们的莅临。”
“大医,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来了,您就给看看,误不了您多久。”俏夫人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立即奉上金灿灿的黄金,“这些薄礼不成敬意,大医若帮我把脸变小点,事后还有重谢!”
“是啊,大医您就给看看,我想把鼻子做窄一点!”
“还有我,我想下巴能尖一些。”
“我夫君喜欢……喜欢胸大一点。”
……
一时莺声燕语,叽叽喳喳。
“这……”清然很为难。
“大医都说了此次只为瘟病而来,各位夫人请回吧。”真缇朗声道,她大眼睛一瞪,公主的派头立即慑住了在场的贵妇人们,除了最开始的那位俏夫人。
“是咱们的真缇公主啊!”俏夫人鼻翼一皱,“贱人的病有什么好看的,一百个贱人的命也比不上咱们一个指头金贵,要我说,得了瘟病是好事早点死早点投胎,指不定下辈子也能做个公主什么的,多威风!”
一直跟在平安身后的小净怒了,站出来指着俏夫人:“大胆,你的意思是,咱们公主上辈子是个贱人了!”
“我可没说,说公主是贱人的不是你么!”俏夫人嗤嗤笑,其他夫人也捂着嘴,只是不敢笑出声。
“你……”小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擅言辞,本意是想叱责俏夫人,没想话一出口却成了对方骂公主的把柄,“你敢对公主无礼?!”
“无礼的是你!你什么身份,敢顶撞堂堂护国公府的一品夫人!”俏夫人说完,抽出身侧丫鬟腰上的佩剑,一剑刺中小净的胸口。
小净哼也未哼一声,倒在了地上。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俏夫人的动作快的惊人。
所有人都呆住。
“敢杀我的人!”真缇拔刀出鞘,一刀向俏夫人劈过去。
“啊……”其他夫人四窜而逃。
平安快步上去扶起小净,一探之下,早已气绝身亡。
清然叹了口气,“死了。唉……惭愧!”又对抱着孩子的美人道:“旋儿,你跟彤彤先去吃饭,吃完了早些休息,病人太多,爹要忙一个通宵了。”说完匆匆而去。
清然刚一走,就听啊的一声,俏夫人被真缇一刀削去了她一品夫人的高贵头颅。
真缇阴恻恻的一笑,“最近赶着投胎的比较多,本公主又暂时死不了,怕是你也投不到什么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