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听过的钟声现在又响起，熟悉而又陌生。比利因惊吓迟疑了一下，眼神重新回到树林的方向上，以平时多次训练练就的速度装好弹药，紧握步枪握把。
现在是走下哨台和后方人员会合，还是在哨台上探头作战？他又使劲摇了摇头，想要稳定住思绪。
躲在哨台上一定会被大肆攻来的敌军包饺子，而与后方人员会合就代表了放弃城市的边防，原住民自然也会被屠杀甚至绑去做非人的研究。况且现在连队的军人们都在睡觉，必须给他们争取时间。比利摸着自己的胸口想。
赛德赛斯教徒冰冷的冲锋号角声又再次响起了，几个都身材矮小精壮，胡子拉碴，眼神浑浊而狂热邪教徒一步两步地了过来，带着略弯的开山刀就要搭梯子爬过铁墙。
他们跑步时手脚挥舞得夸张，一步并作两步，并且很难控制自己的重心。但随着他们的号角，跑起来速度惊人，而且似乎永不疲劳。
比利又愣神了一下，但就这几眨眼的功夫，就有两位邪教徒爬上了城墙。
但比利也不是傻子，枪托一抵上左肩，双腿半跪下以降低露出面积，循着本能的三点一线动作瞄准。
子弹脱膛而出，枪口也轻微上扬；趁此机会，他赶紧俯身装弹，更没法管是否打中了。时间仿佛凝住了一样。他的冷静也到了承受的极限，手指胡乱滑动，子弹终于放到装弹槽位附近。但夹住子弹的几根手指在手心互相摩擦。就在那一瞬间，神经系统也与他作对，子弹就掉到了地上。
他额头自然跟随着冒出了几粒汗珠。
“冷静点，必须冷静点！”
怎么可能呢？他告诉自己，时间不多了，再装弹必然会出现失误，失误就会——
考虑是最浪费时间的，四散的脚步声中他的确分不清具体方向，但是在他身边，他注意到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一架斑驳的竹梯子撞到了哨台边缘，又在上面弹了两下。
他站起身来，一下就够着了梯子，与几位邪教徒的体重对抗，竹梯子架的斜度比较大，并不好推开。城墙上安了荆棘网，但哨台并没有，他们正打算拿这个作突破口呢。
他的头往前一望，看见六个丧尸般的邪教徒正在往上爬。
等他们上来就刺，或者先装弹开枪？万一枪被夺走了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又看了一眼远方，树林阴翳，绿叶纵横交错，难以掂量有多少个邪教徒。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或许只有这六个。他回头瞥了一眼楼梯口，脚还未动。
此时一位邪教徒的双手扶上了哨台边缘，左腿意图往上跨，比利惊叫了一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没了力气。
但是他爬上来你不一定死，你不反抗就一定死了。他想起了长官曾教他的话，连队里同样这样，被邪教徒借着夜色突袭的人并不少。他想起来了两年前被警钟吵醒的那个夜晚，两名战友在哨台上坚持到了最后一刻，纵然身受十几处刀伤依然歼灭了五名敌人。
况且邪教徒似乎并不能造出来枪，对利用科学发展工业也持怀疑态度，战术上只会采取突袭，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真要打起来，这些战法还不如中世纪封臣的野蛮人自然是不用怕的，因为轻敌的缘故，近年来也放松了哨台的防守。然而据说他们会从印度那里进口枪，印度也有邪教徒支援斯里兰卡，为什么他们的祖国管不了呢？我们科技和战法这么强，应该直接夺回保克海峡的啊，这让比利很不解。
总之，他们过不了城墙这一关基本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比利，你看，眼前的不是什么神眷者。只是一个四肢都支在墙上的瘦小印度男人，只需一刀，就可以让他掉下去，连同下面的同伴一样摔得粉碎。你难道想像以前一样偷摸逃跑吗，可现在只有你一人可以抵御了！你怎么不做哨台的门户，还要弯腰欢迎教徒入主？
于是他冲了上去，竭力冷静自己；害怕情绪和为战友报仇的心理不再让他发抖，而以兴奋代替。他高举刺刀，像刺靶子一样刺中了男人的腿，有韧性的是他的破麻布，比利感觉到了；刀锋刮破它，几乎洞穿了他的大腿，一些浅色的血从创口流出，男人惨叫一声，居然使劲继续往上爬。
比利看到血，从头到脚都涌上了一股暖流，不仅是邪教徒的。趁怒意再一扭枪柄——这可没在训练时学过——那男人的肌肉本能一缩，掉了下去。
可想而知，梯子上也是一片混乱，但在哨台上的比利只见到梯子猛烈晃动，倒了下去。除了一声重物撞击泥土的沉闷响声，木板与肮脏的手之间的摩擦声溜进比利耳朵里，随后是草地轻盈的回应。
比利往左扭头一看，五名邪教徒钻进了密不透风的雨林里，在月光下与树叶的暗影混在一起。
他赶紧专注地低头换弹，子弹从他手心一粒一粒向下滑进弹匣，如果有记录的话，他一定是最快的那个。
“啪！”，另一架木梯子细长的影子从雨林中冒出来，架在了城墙上。比利就站在上面看着这一切，心跳慢而松弛了起来，不出他所料，梯子嗖嗖地从钢制荆棘网上滑落。
他的背后是大批人马赤脚奔来的声音。他听到后，反而一拉手边的拉杆，将哨台上的折叠梯子放下来。
然后他端起枪和手榴弹，冲进了深邃的雨林里，月光撒在他脸上，指着北方，保克海峡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