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离昧谷听白羽毛称赞过这祁邯巫山梅岭的遍野红梅,也曾一直嚷嚷着央他带自己亲眼来见见,只是未曾预料到如今真如愿得见,陪在身边的却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她在隐隐害怕着他的靠近!
晏城还未迎来初雪,可这梅岭之上却已积雪覆盖,连天的红梅映衬其中更显娇媚孤傲,身处此地恍若踏进远离尘世而翩然世外的旷古仙境。
伊俊这一开窍自是不愿再在主子面前晃悠徒惹主子不快,因此沁竹随口一叫,他便立刻撇下对自己堪称有“救命之恩”的漠涯飞奔了过去,与沁竹和环儿在梅林间追逐打闹起来。
漠涯可是有点郁闷了,敢情这小子灵识通彻了竟是连性子也变了,还无师自通学会了跟姑娘家嬉戏?真真是人不可貌相,伊俊心思不可斗量啊!
正自,,,着伊俊的转变,反着身向后跑的环儿不小心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绊,眼见着就要仰身摔倒,漠涯急切地就要点步飞身跃过去相救,眼前人影一闪,再细看,伊俊已将环儿拦腰抱起,一个潇洒的回旋轻轻让她双脚着地安稳站在地面上。
漠涯立时拧了双眉,很是不悦地愤愤然盯着伊俊,又见环儿竟然含羞带怯对着伊俊展露笑颜,漠涯心中更加不爽。对此毫无觉察的伊俊温和可亲地对着环儿连连摆手,两人也不知说到了什么笑话,放声笑出了声。
白雪红梅,锦帽貂裘,郎才女貌,着实登对。
漠涯越看越觉那两人站在一起很是扎眼,当即便抬腿紧跑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冲破这如画般的赏心悦目,裘帽却被人从旁生生拽住,阻挡了他的去路。
漠涯顿下脚步,眼中喷着淡淡火焰转头去瞧,果然见沁竹好整以暇地轻挽了双臂靠将过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地哂笑:“怎么?这就按捺不住了?这般紧张无措可不像我们万花丛中过的漠统卫作风哦!”
漠涯冷眼瞪了她一眼,眼风扫过不远处还在谈笑客套的两个人,见他们自觉地分散开一点距离,倒是安心了不少,这才得空与沁竹呛声道:“是是是,你好,你心宽体胖的,反正也不怕你心上人多拈花惹草。早知道刚才就不该牺牲我自己去救他的场,就应该让这没眼力见儿的臭小子被主子一掌拍飞,总好过他总惦记别人媳妇儿。哼!”
没好气地冲伊俊冷哼一声以表示自己此刻的不满,沁竹总与他斗嘴取乐倒也不恼他调侃的话,只提说道伊俊的时候,她却是开口反驳了一句。
“谁是你媳妇儿?人环儿可没说要跟你,你少在这儿自作多情污蔑伊俊!”
漠涯嫌弃地白了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环抱了双臂,眼角往伊俊和环儿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挑,稍倾斜了上身靠近沁竹两分,满是戏谑的腔调,道:“某人不也没说要娶你,你却在这儿护什么夫?”
眼瞧着沁竹微红了脸色就要辩解,漠涯抬手拦了她的后话,更凑近她两分,轻勾了嘴角,低声道:“反正你也不知某人对你到底有没有那么点意思,我也不确定某人对我是否有情,那不如……”斜眼望了不远处,他眼中噙上丝丝古怪笑意,“不如我们试试?”
沁竹本想拒绝,可下一秒却是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怎么试?”
漠涯低声轻笑一番,继而抬头侧眼对上沁竹疑惑的目光,反手一捞将沁竹拥进怀中,注意到沁竹脸上的惊讶和立刻就要迸发出的恼怒,他笑嘻嘻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这样试!”
被刻意落在身后的楚云轩陪沉香走走停停,满目柔情注视着她恍若精灵般不得安分地在红梅林中窜来窜去,只觉人生匆匆,能得此一刻满足也是如意。可望着眼前人不时冲过来对自己扬起的笑脸,他又很是霸道地认为,与她,断不能只得这一刻满足,此生,定要让她心系于己,寸步难离!
流连穿梭于梅林间的沉香猛地停顿了脚步,诧然地望向前方,楚云轩见她神情有异,忙敛了笑意紧走几步靠近她身旁,关切道:“怎么了?”
顺着沉香视线所及,楚云轩从这条齐齐整整的小路眺望过去,没了错落的红梅遮挡,视野开阔处竟见漠涯在下一片红梅林下亲昵地搂着沁竹耳语,其姿态暧昧着实叫人瞠目结舌。
楚云轩喉头一动,俊眸微眯:什么情况?漠涯这小子进展这般快?竟敢比本王先抱得美人在怀?真是岂有此理!该罚!
沉香红唇微张,美眸轻眯:什么情况?是沁竹挖了环儿的墙角还是漠涯挖了伊俊的墙角?啊!我要凌乱了!这不是乱唱鸳鸯谱吗?
因为梅树遮挡视线,他们并未看清另外两个人的反应,沉香本着替环儿不值就要迈开脚步跑过去打断两人的“亲热”,却被楚云轩一把拦下,拽着她的小臂,眉目淡然:“你要用什么理由指责他们?”
沉香稍加思索,这才意识到好像另外两个人也不曾有什么表示证明他们的所属权,郎未娶妾未嫁的,情难自禁似乎也无可厚非。只是,难不成沁竹真要放弃伊俊转投漠涯怀抱了?这样的话,比起他们自小培养起来的感情,环儿必然没有多大胜算了。不过,环儿若能转个身向前看,伊俊配她倒也是不错的。
这边厢,沉香正站在楚云轩身边纠结着,那边,伊俊和环儿也发现了漠涯搞出的动静。一时间,伊俊本是温旭的神色轻变,心头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梗塞。
而环儿眼见着漠涯将沁竹紧紧拥在怀中,下巴抵在沁竹的肩头与她言笑晏晏欣赏着美景,瞬间,眼泪就不听话地溢满眼眶。原来,漠统卫是心悦沁竹姐姐么?那她算什么呢?之前他对自己的关心和所说的话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胡思乱想而已吗?
伊俊虽说迟钝,对待无端端让自己心生不悦的事倒是当机立断,几乎没有丝毫犹疑便紧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漠涯,剑眉横立,眼中隐隐闪着怒火,将沁竹护在身后,两根手指作剑指状只指漠涯眉心,呵斥道:“漠涯,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怎能当着主子的面如此行事?”
漠涯咧着嘴,隐在狐裘下的手暗戳戳揉着方才差点被沁竹这臭丫头掐断了的腰,一面腹诽她下手不留情面,一面扬了脖颈对上伊俊的质问,不怕死地回道:“主子这会儿和王妃你情我浓的那顾得上理我们的闲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伊俊见他似乎有再上前拉走沁竹的打算,回头瞧了眼一脸震惊的沁竹,迈开大步往右边挪了挪,确定能完美挡住漠涯留在沁竹身上的视线这才挺直了腰板,正色道:“我也是看在你在别苑好心提点我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人心。”故意将双手叉在腰间,撑开狐裘披风将身后的沁竹护个严严实实,伊俊横眉肃然,“再说了,沁竹可是我们的兄弟,你就算再荒唐也要分清楚对象,怎能对她轻薄?”
震惊过后正一脸欣喜满足的沁竹瞬间黑了脸:兄弟?去你的狗屁兄弟?我这般貌美如花竟然把我当兄弟?你怎么不上天呢你?
漠涯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出声,指指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话的伊俊,又越过他肩膀指指根本看不见的沁竹,连连摇头,笑得弯了腰:“哈哈哈……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没想打啊没想到,哈哈哈哈……依旧如此……哈哈……如此呆头呆脑。真是可惜,某人这会儿的心情怕是比过悬梯峭壁还要刺激,噗哈哈哈哈哈……”
望着漠涯怪异的反应,听着他难辨深意的笑语,伊俊一头雾水,茫茫然抬手摸了摸下颚,转身过去对上沁竹哀怨异常的双眸,更是不知所措,登时呆愣原地:我这是又做错了什么?为何这般眼神看我?难道沁竹当真与漠涯两情相悦?
不知为何,这种猜想甫一出现,他就立刻想要去否定,没有任何理由的想去否定。
环儿也被漠涯的笑声惊得呆了呆,下意识小跑了过去站在他身后,怯生生关切询问:“漠统卫,您没事儿吧?”
漠涯闻声转身,正好瞧见环儿还没有擦拭掉的眼角泪痕,心下一怔,继而一通狂喜,对她更生怜惜,索性也不管还在那儿僵持着对视的伊俊和沁竹,举身走近环儿,将她手腕轻轻握于掌心之中,含笑悄声道:“没事儿,方才不过要配合某人演出戏,这会儿这里也不需要我了,咱们去那边玩咱们的,让他二人自己琢磨去。”
环儿也是个精明的,闻听此言,再一见伊俊和沁竹的状态,当即明了,忙伸手擦擦眼角余留的泪痕,顺着漠涯的力道随他离开。
稍远处的楚云轩和沉香再次当场石化。
这又是什么情况?争风吃醋换情郎吗?还是各找各家皆大欢喜?
沉香咋舌摇头,心中轻叹:这群年轻人,真会玩儿!
楚云轩将他们四人之间的这场变故尽收眼底,回眸凝望身前的轻轻摇头的小丫头,勾起了嘴角: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这么好使的法子?看来本王是该学习一下怎么让这小丫头吃口陈醋了!
只是,这想法要付诸行动还得从长计议,依照这丫头的性子,别到时候搞得本王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教她认为自己该功成身退,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