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脚步轻轻,楚云轩再碰了碰楚云皓的衣摆,希望起到安抚的作用,继而视线落向门厅。
楚云凌早瞥见了款款而来的那抹绯红身影,杯盏凑于唇边轻轻啜了口茶,嘴角微斜透出抹算计。
楚云皓的注意此刻全在楚云凌身上,自然没有同七哥一起觉察到沉香瞄过楚云凌时眼神中的诡谲。
“过来这里。”
四个字说得温柔又不容人拒绝,沉香又向来在人前给足了楚云轩面子,纵然心中还对早起那一幕很有抵触情绪,此时也被自己强压了下去,乖巧温婉地款款过去跪坐于他左侧,接了他贴心递来的早茶搁于面前长案,长睫微微闪动着抬了双眸看向对坐的楚云凌。
“宁王殿下指名见我,不知有何指教?”
“七弟婚宴,本王禁足府中未能参加,前日宫宴上匆匆一见,本王又未能正式与弟妹问礼,今日前来是想补上这份贺礼,还望弟妹笑纳。”
沉香莞尔浅笑,嘴上说着客气,双手却很不客气地伸了过去,将礼物接了过来,半点也不含蓄的当面打了开来,引得楚云凌眉宇轻皱。
早听闻此女来历不明,原真是个不识礼数的。论相貌才学,此女定是敌不上沈冬茹半分,这倒也奇了,楚云轩到底是看上了这女人什么?还是说他另有所图?
思及此处,他看向楚云轩的目光带上了掩藏不住的审视。
然而楚云轩美人在侧,自是更加风彩神逸,哪里顾得上逢场作戏?不过话又说回来,看在对方眼中,他此时的亲昵荣宠若是引来对方怀疑,倒也是正中下怀!
“这是?”沉香眉眼处写着大大的问号,从那锦盒中取出一本书卷,最外一层竹简上面写着“女诫”二字。
楚云凌像是很满意沉香的反应,眉眼处尽皆画上得色,微挑了眉梢:“《女诫》有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此四行,皆显女子之美,所以今日本王特赠昔日班姬手抄原稿一份,望弟妹早日习得其中精髓,好与七弟琴瑟和鸣。”
楚云轩眼神微微阴沉,却轻翘了嘴角:“如此,多谢五哥费心了。”
“我七哥与七嫂感情如何,何以相处自是他二人夫妻间的事,我都不上心,怎么五哥倒惦记得紧?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楚云凌不甚在意地瞥了楚云皓一眼,知他从一开始自己进门起就满心不悦,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出言讥讽,也是难为了他一向冲动不羁的性子能挨到这时,倒也没有与他置气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看着楚云轩。
“既然是‘企图’,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说是不是,七弟?”
“当然!”楚云轩报之以如出一辙的神情,右手长袖轻甩搭于长案之上。
楚云皓正待要替七哥再呛声两句,耳边响起“啧啧啧”的咂嘴声,不解地与两位兄长一同望向声源来处。
几乎是同时,沉香抬眸一一扫过三人的脸色,最后望着身边的楚云轩,带着歉意地巧笑一声,道:“抱歉夫君,我一闺阁妇人实在不明白什么企图不企图的,只是……”将视线又落回卷轴上,食指与中指并立自上而下敲过“女诫”这两个字,她稍向另一侧歪了头,秀眉微拧,“五哥说的不错,我从未听闻此书确实是孤陋寡闻,既然五哥厚爱愿赠书提点,我便感念他恩德就是了。”
楚云皓眉峰一皱:事情不妙!丑八怪莫不是傻了?
楚云轩眼角轻抽:好戏开场!我媳妇儿要发功了!
唯有楚云凌,好整以暇斜眼睨着沉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说就那日宫宴所见,此女该不是这般谄媚痴傻之人才对。
果然,没停顿多久,沉香便稍稍坐直了身子,将手中书卷颠来倒去观察了一番,闷闷不乐起来:“不过实在可惜,我这个人自幼愚笨,莫说琴棋书画,就连基本的识文断字都困难,要说习得此文中女行之精髓,怕更是难上加难。”
“你待如何?”楚云轩嘴角噙笑,眼里闪着星辰之光,旁若无人地配合起自家媳妇儿来。
沉香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对他轻轻一眨,从他身上继续落回到楚云凌,将书卷搁在锦盒上,双臂叠放于面前长案,虚伏半身,满含了期待,用商量的口吻说着伤人的话。
“反正五哥也已熟读了此书且记忆深刻,想来也是很有共鸣,我看五哥平日也无正事可做,不像我家王爷相公那般公务繁忙,不如就来为我传道受业解惑吧?若是嫌弃我愚笨,我会让我家王爷相公给您双倍的报酬,也好让您觉得时间不会白白浪费,您看可好?”
一番话说得楚云凌双眼中喷出熊熊怒火来,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不知死活的女人。
“五哥似乎有些许不适?看来需要回府歇息调养,本王就不留五哥了!”
“本王正有此意!”楚云凌暗暗握紧衣袖下的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笑来,“似乎今日谈话也不太愉快,那就告辞了!”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沉香还不忘探着半个身子挡在楚云轩身前举着书卷朝外大喊:“五哥!我说的事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啊,我是说真的,五哥!”
“别叫了!都走远了,还嫌他被你气得轻吗?”楚云皓背靠长案,手肘抵在案沿,两手自然垂落在腋窝下,将两条腿伸展开来,对着沉香一挑眉,一扬脖,“干得不错,我喜欢!”
沉香白他一眼,万分嫌弃地将锦盒连同那书卷推得老远,斜靠在长案上,一只手肘抵在长案借力,用手掌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自然地垂落在盘起来的两腿间,盯着依然正襟危坐品着热茶的楚云轩,满脸不忿。
“楚云轩公子,麻烦解释一下,昨晚怎么回事?”
楚云皓和漠涯竖起了耳朵。
楚云轩神情自若:“爱妃真的确定要在此时谈论我们夫妻生活的细节?”
沉香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忽地跳起,指着楚云轩的鼻子愤愤然道:“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能不能别老用这些模棱两可莫名其妙的话来混淆视听让人误会,我跟你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哦?既如此,那爱妃方才又想让本王解释些什么呢?”
沉香语塞,嘴角狠狠下沉。失策啊失策,简直完败!
望着怒气冲冲大步流星而去的沉香,某人在弟弟和侍从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注视下怡然自得继续品茶:这次可是你自己先提起来的,不关本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