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办事的效率从未如此之高,当天夜里圣旨便传达了下来,着令次日午时之前出发。
沈毕之拿到圣旨的时候,锦衣卫那边已经挑好了百人,浩浩荡荡地赶来沈府。其中,指挥同知一人,千户两人,百户四人,小旗十人,其他都是力士。
事实上,这已经算是很大的阵仗了。
锦衣卫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正四品;镇抚二人,从四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正五品;此其下管理职尚有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之后没有品级的还有力士和校尉。
派给沈毕之的,已经算是不错的阵容。
但沈毕之可不敢把这当成恩宠,不过是女帝怕自己不顾陆家兄妹的死活也要逃离而想出的对策。
一百多号人,杵在门口,实在不大好看,可若是进到府里,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妖蛾子。
这哪里是什么体恤,把自己逼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地步。
沈毕之坐在凉亭中想对策,姜斯和翠浓还有闲心对坐在一旁喝茶。
沈毕之不悦地瞪了那看戏二人组一眼,“出个主意?”
“大人,不如属下把他们统统安置在清舍?保管让他们乐不思蜀!”翠浓放下茶盏,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
姜斯低着头摆弄紫砂茶壶,脸上还带着一抹腼腆的浅笑,语气温和,“翠浓姑娘此计不妥!他们毕竟是女帝派来的锦衣卫,怎么能安置在青楼楚馆下榻?若是女帝因此怪罪,大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依你看来呢?”沈毕之饶有兴味,单手支着头,笑眯眯地问道。
姜斯头也没抬,脸上甚至多了两抹红晕,“依属下之见,不如……”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呵呵……”沈毕之眯了眯眼,“你的还不如她的呢!依着她,起码人还活着,圣上最多治我个御下不严的罪名。按你说的做,死了这么多人,圣上还不以谋逆之罪把我生吞活剥了?”
沈毕之叹了口气,“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古人诚不欺我!”
翠浓和姜斯都听的出来,沈毕之是在说指上不两人。翠浓不悦地撇了撇嘴,至于姜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
沈毕之再度叹了口气,才徐徐道来,“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把这些人打发到周府去吧。”
反正,她也很好奇,可以舌战群儒的周青云遇到百十来个锦衣卫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姜斯嘴角抽搐了一下,大人,中午的时候,那位周太傅还是您要送礼的偶像,怎么一天都还没过去,就被您如此干脆利落地推出去受罪了?
沈毕之把茶杯伸过来,示意姜斯倒茶,然后才吩咐道,“你去和他们讲,周太傅致仕还乡,金银细软众多,让他们帮着去搬一搬,也能防止宵小之辈觊觎!”
“大人,这样真的妥当吗?”姜斯为她倒茶,满脸狐疑,一副不相信这样就能说动那些人的表情。
沈毕之手臂微弯,将热茶端回来,笑道,“自然妥当!放宽心,周太傅是股肱之臣,让他们锦衣卫去替周太傅搬东西,那是抬举他们!”
“可是……”大人,你说的妥当和我说的妥当,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妥当啊!姜斯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沈毕之喝了一口茶,烫的吐了半天舌头。
翠浓“扑哧”一声就笑了,媚眼微挑,“大人,您怎么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在笑沈毕之孩子气的举动,还是无奈沈毕之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
姜斯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
沈毕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我的态度,若是有人不服,你便把我的态度传达过去就是了。”
看似轻飘飘的举动,姜斯却觉得肩上是一座山的重量,压的自己整个人都向下陷了几分。
沈毕之收回了手,凉凉一笑,“锦衣卫之人瞧不起致仕还乡的周太傅,西厂厂公命管家姜斯动手教训了一番。怎奈姜斯出手过重,死了那么一个两个的。还望圣上看在周太傅被人欺凌,臣和家中管事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的份上,宽容一二!”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把我的原话一并带出去,京都乃天子脚下,那一个两个的死伤也还是能免则免了吧。”
“诺!”姜斯心中天翻地覆,表面上却恭敬地行礼,倒退着离开了凉亭。
其实,刨除心狠手辣这一点,姜斯还是很知礼的。
眼见着姜斯的身影渐行渐远,沈毕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喊道,“若是非出手不可,千万小心!”
姜斯背脊一顿,转过头来,一脸的感激,“属下明白,多谢大人关心!”
“大人,以姜管家的手段,应该没有人会需要他小心吧?”翠浓凑过来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沈毕之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所以我让他千万小心啊!若是伤的人太多了,连我也没有办法交代啊!”
翠浓一愣,斜了她一眼,继而开始掩口轻笑,“大人,您真是太不善良了!”
可是,因为她的动作柔柔弱弱的,自带了一股子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风尘味,看上去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倒像是在抛媚眼。
只听“扑通”一声。
沈毕之和翠浓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又听到小丫鬟喳喳呼呼的声音,“哎呀,姜管家!你怎么了!”
等两个人真的去看的时候,就见到姜斯挣扎着从旁边的迎春花丛中出来,一溜烟消失不见。
翠浓趴在石桌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沈毕之嘴角的笑容也比往日真切了几分,开口打趣道,“姜斯的轻功真是不错,就是这走路不看路的毛病啊……怎么也算是个高手,在自家的花园里都能摔倒,出去了可怎么办啊!”一副惆怅不已的表情。
若不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沈毕之,翠浓真想捶两下桌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大人啊,姜管家到底是因为谁才这样的啊?始作俑者怎么可以还如此不厚道地调笑呢?
翠浓最终只是说,“大人,姜管家能够跟在您身边伺候,实在是……三!生!有!幸!”最后四个字她咬的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