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所有道兵低沉地呼喊一声，如同隆隆的雷声，虽然不像王庞那样有杀伤力，但充满百战百胜的自信。
高空的腾蛇一个盘旋就扑击之下，像灰白色的光柱，笼罩住陈首领。
原本半残的他一下子被注入无与伦比的活力，断裂的手臂再次长出，高大的体型再次膨胀。
这次他的亵裤也破了，露出他的生殖器来，不显得淫邪，只有原始的暴力美感。
“吼！”接近五米的他就是无敌的巨人。
王庞现在两米的身高不过到他的胯部。
不过他有办法。
体内窍穴再一次高速震动起来，他的身体也膨胀起来，菌丝翻滚着附着在他的体表，避免了尴尬。
不过六秒，他也成了五米高的巨人，比陈首领还要高一点。
这种变化体型的人仙神通，一般称为“法天象地”。
“战！”宽厚的声带有力地震动，发出低沉响亮的喊声。
“吼！”陈首领已经被战斗的欲望掌控了，举起手中大刀，劈砍下来，空气被排开，发出飞机撕裂长空的啸声。
“嘭！”王庞抬手一掌打在刀面，先是一声震荡，然后巨大的力量使得千锤百锻的钢刀弯曲断裂。
不等陈首领回过神，王庞一个进步崩拳打在他胸口，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地面被踩得隆隆作响。
“吼！”陈首领站住脚，扔下刀，开始徒手搏斗。
这两个人一招一式都带起狂风、烟尘，战斗余波都声势浩大。
那些腾蛇道兵们都虚弱极了，艰难地躲避这场疯狂的战斗。
远处人群更乱了。
这个旷野从未如此热闹。
“呜……嘭！”
王庞一个过肩摔把陈首领击倒在地。
空气被剧烈排开，发出刺耳的低沉噪音，随之而来的是撞击地面的闷响。
这个战场尘土飞扬，石砾四射，只是余波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承担的了。
这是两个巨人的斗争，只有对战双方才能决定何时结束，任何想要介入的人都是不自量力，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吼！”陈首领再一次站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被击倒几次了，但也清楚自己的对手有多么可怕。
挫败和身体上的不适感使得他从狂热中清醒了些。
他不急于发起冲锋，只是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浑身肌肉颤抖，像一头疲惫的野兽，能看到他身上喷射出来的热浪，那是沸腾的血气，呈三维波纹状向四周扩散。
陈首领身上的血气波动开始时还是紊乱而无规律的，波纹与波纹之间互相套叠，互相抵消，交叉衍射，能量辐射混杂肆意。
不过当他回复理智后，这些波纹就开始平静下来，很快就有了独到了韵律，乃至于有了一些奇特的频率。
王庞隐约明白对方正在准备一个厉害的招式，但他还是很有气度地选择等待。
他实在很好奇对方能有什么办法来阻挡劣势。
“呼呼……”陈首领喘匀气，血气波纹有开始变得激烈起来，这个战场一下子变得极度的压抑，仿佛被浓重的乌云笼罩，气氛凝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我陈某人小看了天下英豪，汝当为小仙庭之下第一高手，汝若是束手就擒，我陈某人可担保汝统帅一军，为我小仙庭万世基业添砖加瓦，将来小仙庭君临天下，汝亦可加官进爵，福荫子孙，岂不美哉？”
复仇者冷冰冰的面甲遮挡王庞的表情，所以那陈首领看不见他的冷漠。
“进招罢，莫让吾失望。”他低沉地笑了笑，摆出一个形意拳的架子。
“冥顽不灵！哼！”陈首领愤怒地低吼，冷森森的牙齿反射月光，双眼暴睁，致密的血丝映染，仿佛炽烈的篝火。
“我也不让汝死得不明不白，告诉汝，我麾下腾蛇道兵自有神通，可隐没于天地，倏忽往来，汝若是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王庞感知到巨大的血气波动，一下子笼罩了周围近千米方圆的土地。
隐约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猛地冲向站在原地的陈首领。
一拳挥出，却猛地打空，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躯体，但王庞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影，真正的陈首领早就隐没了。
环顾四周，只见原本人山人海的旷野空荡荡的。
没有人群，没有呼喊，甚至没有气味。
不知不觉地，他的视觉、听觉、嗅觉都被蒙蔽了。
他也大概清楚原因在哪里。
是方才陈首领身上那些有规律的血气波动。
这必定是某种奇怪的术法，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影响了王庞的感官还是隐藏了周围的景物，亦或者都有。
“嘭！”他的右脸上猛地中了一击。
这一下实在沉重，王庞被打得晕乎乎的，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
他跌跌撞撞地保持平衡，眼前还是有些重影。
“呼。”王庞出一口气，“过瘾。”
不得不说，虽然他很想保持镇静，可还是无比的愤怒了。
“嘭！”又是有力的一击，这次在胸口，直接把王庞踹地坐倒在地。
不等他站起，右脸再次遭受重击。
“嘭！”一声，复仇者的面甲破开一个大口子。
王庞彻底被打倒了，他眼前的重影更加严重了许多，四肢无力，脖颈撕裂般的痛。
他用出奥术，想要用灵魂视角查看周围，但失败了，新手级的奥术无法破解道兵的阵术。
死亡危机即将袭来。
“吼！”王庞猛地大吼一声，“大胆！”
体内三百六十五个主窍身神同时发出怒吼。
“大胆！”
一股澎湃的血气波动从他体内爆发，就像是连天的海啸，排开云气，摧毁大陆。
这一声吼叫是如此有力，地面开裂，方圆百米的表层土壤被声浪掀起，空气中肆虐的能量把粗糙的土块碾碎成灰尘，裹挟着，向四周扩散，形成一圈土浪。
“哼！”一声痛苦的闷哼。
周围景象巨变，消失的人再一次出现，陈首领痛苦地捂着耳朵，其他人，离得近的，除了腾蛇道兵们互相分摊伤害，勉强苟活，那些普通人被这一声大吼震毙的不在少数，这还是经过腾蛇雾削弱后的伤害，若是直接接受冲击，估计腾蛇道兵要全军覆没，而那些百姓也得十不存一。
这一声吼，实在是王庞前所未有之巅峰。
这一声吼，他体内源源不绝的澎湃血气直接跌入前所未有之低谷。
周围不再是之前的嘈杂，只是有呻吟和哀嚎，数以万计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还有数以千计的人永远沉默了。
天空的云层猛地出现一个洞，不断扩张，露出背后爽朗的星空。
周围变得亮了些。
陈首领松开手，两道血线从耳边流下，他聋了。
“未曾想，我还是小看了汝。”他表情中带着叹息，“孟仙子曾言我有一劫，万难渡过，想来是应在汝身上。”
王庞感觉嗓子刀扎似的疼，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听到“孟仙子”三个字，好奇极了。
可他说不出话来，就算是说了，对方也听不到。
不过他自有办法。
沉寂的气机再一次扩张，探入陈首领的脑海。
他首先看到对方脑海乌云中翻滚着的腾蛇。
这凶悍的生物变得奄奄一息，慢慢地游走在云气中，不时露出残破凋零的躯体，发出一两声垂暮的嘶吼。
这腾蛇和中国古代的神兽腾蛇是有差别的，只是为了方便理解，所以称为腾蛇，其实按照发音，应该称为“乌摩祈”。
它显然是发现王庞的气机了，于是对他恐吓性质地咆哮几声。
毫无威慑力。
王庞的气机对其发起一次冲击，这装模作样的腾蛇就消散了。
陈首领猛地闷哼，巨大的体型不断缩小。
他的血气一下子急转直下，快速滑落。
苟延残喘着的数千道兵直接暴毙，至死依然沉默。
陈首领也快不行了。
王庞加紧搜索记忆，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孟寒的身影。
她在一处精美的水中小榭，语气温和地说：“陈首领此去小心提防，若是遇上一个姓王的怪人，莫要力敌，速速率军撤离。”
陈首领一身漆黑的甲胄，傲慢地回答：“陈某一生闻战则喜，从不畏缩，此去哪怕性命难保，又岂可做出小人行径。大丈夫生在天地，死在沙场，此非天命乎？吾……”
猛地画面中断。
“嘭！”缩回两米的陈首领倒下了。
扬起一点点尘土，飘飘洒洒。
王庞巨大的形体缩回原状，看了看哀嚎遍野的惨象，一脸麻木。
他的行为让所有人恐惧，王庞并不适合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也无法改变太多。
人的命运会遭受外来的冲击，王庞就是这样的一次冲击，他不负责治愈伤疤，他该走了。
他只能算是一个侠客，不是救世主，也算不上领袖，他只做自己决定好的事，所以他割下了陈首领的人头。
他最后看了这里一眼，这些人未来的境遇如何他不知道，但柳秉均和孟寒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他还会回来，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他要走了，但要先回到玉山帮，他要在那里穿越，这样，会方便一些。
“唉”
王庞选择穿越，在恍惚中，隐约明白为什么扳指穿越的咒语是叹气。
小城的居所里。
小玉儿翘首以盼，今天是她时隔几月再次听闻家乡消息的时刻，她特意换上了最喜欢的素白色的褙子。
但她没有等到好消息，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王庞疲惫的脸，以及手上滴血的头颅。
她的脸一下子苍白了，好像一瞬间就意识到某些意外发生了。
“先生……”
年幼的铁素玉快承受不住压力了，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大致清楚可能发生了什么。
她有一点点侥幸心理，可似乎情况是直转急下，向着深渊滑落。
小孩子太聪明不好，因为理智会摧毁童话。
铁素玉的心理年龄不足以承受家破人亡的打击。
如果她是愚人，那么还可以糊弄几年，甚至一辈子，但她不是。
王庞不能说谎哄骗她，那只会打消她最后的侥幸和希望。
要是说实话，或是更加残忍。
王庞扯动嘴角，“你的……嗯，我带你去……去把你父亲下葬吧，我叫殡仪师来……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殡仪师。”
小玉儿整个人都呆滞了。
王庞抱着她穿越，带她来到帮主的尸体前。
慢慢把小玉儿放在地上，让她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地看见自己的生父，看见他那不体面的尸体，看着食腐昆虫在他冰冷躯壳上飞舞、爬行、啃噬、产卵。
死亡是什么模样？
这就是了。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打量死亡。
恐惧和彷徨彻彻底底地带走她脸上的血色。
慢慢蹲下来，看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失血后显得泛青的黑脸。
小心翼翼地把白净细腻的手探到黝黑粗糙的脸庞上。
冷冰冰的。
没有活气了。
完全没有。哪怕一点点，也没有。
她跌坐在地上，素白的褙子沾染木灰和泥土。
她恸哭起来。
一声接一声，用尽力气。
尖利的哭嚎像夜枭的凄厉叫声。
月光洒下，照亮泪花。
她哭着，断断续续，又挣扎着站起来，跑向远处坍圮的房屋，跌跌撞撞。
王庞慢慢跟了上去。
一声声的哭嚎远去，背影虽然娇小，但也足够凄凉。
有一间院子里灯光亮起，照亮一个人，站着一动不动。
走过去，推开熏黑的、半掩的门，走进院子。
小玉儿在东边厢房。
那是帮主的住处。
曾经华贵精致的屋顶已经坍塌了，墙壁焦黑而破损，门窗只有空洞，透出灯光。
没有哭泣。
屋子里都是破碎的琉璃瓦。
所有家具都曾经历焚烧。
一盏油灯放在焦黑的大书桌上，小玉儿就站在桌旁，手上是一本残破的簿子。
这簿子是日记本。
前面许多被烧毁，后面一小部分还算完整。
走到小玉儿背后，两个人都低头看着日记簿子。
字体不是很好看，歪歪扭扭，涂涂改改。
具体内容没有可以过多诉说的，但也解释了帮主为什么没有选择离去。
这几个月里，玉山帮的大批家眷已经完全撤离，帮中势力开始往西迁徙，一切都安排地差不多妥帖，偌大玉山帮只留下几十个好手，一直驻留，他们心想到时候小仙庭来攻城，要是情况不对可以快速撤离，帮主也是这个打算，但直到他死前都不知道为什么砀陽会坚持不了一个时辰，转眼所有城门都被攻破。
帮主死了。
死在一点点侥幸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