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还算不上真正的尸体，尸体还有细微的呼吸，但距离尸体也不会太远过遥远。
图奇于摇曳的灯火下，围着气若游丝的尸体端详一圈，嘴中不时发出“呲呲”的嬉笑声，看到提莫，担心他误解，便道：“不是我杀的，看他胸口的匕首，我杀人从不用武器，这血流的，啧啧。”
老鼠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在门口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嘻嘻……等小偷咽气了，直接割人头，我们溜人便是。”
图奇对血滩中将死者散发出的悲哀气息视而不见，或者说人死对他来说便是落叶流水的自然之事，毫无情绪上的负担。
但门口的提莫不同，双眼被视野中的尸体和一摊血拉扯地微凸出眼眶，瞪着尸体和血分外眼红，他不知道如何把双眼挪开。
他的身体有些许的颤抖，他被将死之人的悲哀完全笼罩，那种悲哀至死的重量沉重地压在他的全身，使他呼吸急促，双腿微颤，身体特征无不在表达着他的恐惧和懦弱，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丝丝的窃喜汩汩流淌。
捡人头谁不开心。
提莫把冰糖葫芦靠墙放，拖着双腿挪到尸体旁，由于太过靠近，他的眼睛终于从将死者的身上挣脱出来，微凸的眼睛回位，看着气若游丝的小偷略有印象的脸，他确定了这个偷自己金币的小偷。
他的双腿颤抖竟然戛然而止，呼吸亦是趋于平稳，放佛身体突然完全免疫了面对死亡时的所有负面情绪，可以直面眼前的死亡。
他偷了我的金币，所以他的鲜血不再鲜红。
他窃了我的金银，那么他的悲哀便不悲哀。
他盗了我们金钱，因此他的死亡理所当然。
只要想找，总能掘到无数的片面的、无耻的、道德制高点的理由，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这样的人便很是无耻，甚至残忍，但也是一种变相的强大。
提莫不残忍，但自然而然向无耻的范畴前进，这种前进完全是身体的自我意识，这些理由或许站不住脚，或许毫无逻辑可言，但这些迸发的理由总能为身体的负面情绪戳出一个窟窿，放屁一样溜的无影无踪。
提莫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偷，看着于灯火下泛着精光露出血肉的刃。
弯腰，他是痛苦的。
伸掌，他需要解脱。
下压，他需要我的。
精光淹没入血肉中。
提莫再无任何的犹豫，握掌，横握仅余的匕柄，甩力拔出，由于失血过多，鲜血并没有迸（beng）溅而出，不过匕首的插入和拔出加速了小偷的生命流逝速度，本就奄奄一息的小偷，终于迎来了生命的终结，灯火受到了感染，摇曳了。
图奇看着干净利索地结束将近尸体的尸体的提莫，心中不自觉想到了第一次咬死同类，只为了一捏奶酪的自己，那时的自己无助到只能杀同类夺食。
而眼前的提莫完全不同，他完全可以等待尸体的死亡便可，但他没有。
图奇嗅到了提莫身上的那丝疯狂的味道，但这种味道和平时玩耍时表现的乖巧、善良相差甚远，甚至反差极大，他有些不懂，便也不想了，但想到接下来的工作，着实另老鼠头疼不已，杀人便杀吧，还需要割头？
“还要割头嘛？”看着蹲在尸首旁，无处下刀乱比划的提莫，图奇挠着头顶的卷毛问道。
“她让我提人头见她？”提莫的语气恢复到平常一般，没了杀人前的强硬味道。
“是个问题？但是人头割下来，怎么带出城?这也是个下水道绝对没有的问题?”图奇只管提出问题。
提莫右手提着滴血的匕首，弯腰比划着下刀的位置，对图奇的问题，置若罔闻。
比划啊比划，就是下不了手。
图奇看着下不去手的提莫心烦难耐，道：“让我来。”
提莫立马递出匕首，图奇用双爪攥住，啧啧称赞匕首的锋利稀有。
在了无生息的尸体脖颈旁比划了一下，狠狠切了下去。
鲜血迸溅而出，老鼠早已窜到老远的木凳上，而一边的提莫就没那么走运，一biu血液正巧落在了他的脸上，眼前开始旋转，大脑似乎陷入黑夜一般不见了意识，倒地，晕血。
一旁的图奇看着倒地的提莫，眼睛愣了稍许，赶快跳到提莫身旁，检查了一遍，似乎只是晕了过去，图奇困惑不已，怎么一转眼便昏了过去？用老鼠思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飙血的尸体和平缓呼吸的提莫，老鼠被气的眼冒绿光，两只爪子把提莫托到凳子旁，弯腰拾起匕首，开始无奈地切一下，跳一下躲避biu出的血液，庆幸匕首的锋利，每一次总能让尸与首割裂稍许。
图奇切跳呀切跳，提莫晕睡呀晕睡。
半个时辰后，尸首总算成功分家，但尸体周围的鲜血淋漓，烛火都在发红，但图奇身上竟丝毫没有粘上血液，不得不佩服他的敏捷和跳速。
图奇又从一旁靠墙的糖葫芦棒上抽出一串暗红的冰糖葫芦，用顶端最大的红山楂戳了一下提莫昏睡的脸。
提莫缓缓醒来，不自觉摸了摸脸，没有发现血迹，才站起身子，看到已经分家的尸首，隐隐松了一口气，随着意识的苏醒和趋于稳定，他自己缓缓意识到，人血对于他来说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危险液体。人的红的触碰到的液体便会使自己晕倒。
吃糖葫芦不时吐一口籽的老鼠看着发愣的提莫，催促道：“我们该走了，满屋子的血腥味虽然和红色糖葫芦很配很美味，但我们不应该待的太久，下水道总有一两条毒蛇在窥伺我这美味的肉体。”
提莫走到滴血的头颅前，用屋内的脏布包裹，脖颈向上，防止血液的滴答，之后便是如何在城门卫兵的眼皮子底下，带出城门了，他早有准备，或者说缇娜已经为其考虑好了方法。
两者掩好侧室的陋门，再慢慢关上院落的大门，提莫右手和来时一样持着一棒糖葫芦，不过冰糖葫芦的地中海消失不见，大多都被吝啬的图奇抱在怀里，吃一颗吐半颗，好快一点解决皮毛的胶黏难受，仅剩伶仃的几根扎在上面，在向人表明这依然是枝糖葫芦棒，虽然只有几只糖葫芦戳在上面。
两者拐弯走到低屋棚聚集地的主干道上，风很冷，低屋棚虽低，但依旧挡风聚暖，不时有孩童的炮竹响起，远望更有礼花不时绽放，班德尔城的年味浓郁到了极致，空气都洋溢着新年的火药味。
提莫紧了紧脖子漏风的领口，踩着来时的路回走，准备从来时的检查宽松的城门出城。
夜有月色，眼睛适应了稍许，便能清晰看到稍远的路，前方有一道低身影，迎着两者走来，这是提莫在这片底屋棚聚集地遇到的第一个活人，而且是在杀人后，紧张是难免的，而且是心脏跳出胸腔的紧张。
图奇对行来的身影，漠然置之，依然专心地吃糖葫芦吐糖葫芦。
主干道虽然是主干道，但也不过三人并行的宽度。
身影抵近，显出轮廓，是孩童，走两步跳一下，很开心的样子，应该是刚从闹市区回来，或许还看到了魔法礼花。
更近，察觉到了对面一人一鼠一棒的缘由，停止了两步后的那一跳，或许是因为这么晚看到妖兽的原因，有些紧张，不过双眼还是斜看着老鼠和那一棒稀疏的糖葫芦，对这两种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三者擦身而过，走出稍许，图奇扔掉一支半啃的糖葫芦，埋怨道：“小屁孩都有鸡腿吃。”
提莫猛愣，扭头看到模糊的低矮身影拐向那个漆黑路口。
回头，加快脚步，图奇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