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二女非好马,千人骑万人跨,生来自立贞牌坊,奈何...
季寒蝉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我今后若能于万人之上,那又如何?只能是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所谓为季家付出!所得来的回报,如何能算作我心之向往?大姐,你既言我无退路,我也确是不需退路!”
“如今你竟如此大摇大摆走进来,告知我可怜悯我!我从前视你为大姐,事事以你为重,听你所言,到头看来却仿佛是一个笑话!”
季早春此刻在纱帘之中,已经立直了身子。
她的声音越发哽咽起来,仿佛说到了激动之处,声音猛地拔高。
“我于世间已无容身之地!”
风忽的刮过纱帘,卷进了许些飘雨,仿佛是绝望时的泪水。
下雨了。
“二妹!莫要说什么这些!要坚强!别怕”
季寒蝉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突然听见季暮雪所言,顿时嘴角一抽,停住了。
“二妹,今后你我二人姐妹同心,莫...”
只是还没等季暮雪把话说完,却被季早春打断了。
只见她又重新躺回床榻上,背对两人。
“你们都出去吧,我乏了”
“早春...”
“翠蛾!请大小姐和三小姐出去”
“是”
季暮雪张口似还想说些什么,转头见翠蛾有些不太友好的眼神,不由瞪了瞪眼。
“大姐,我们还是走了吧”
季寒蝉一笑,率先转身就要走。
季暮雪见此,似乎也无意再继续留在这里,便也跟着离开了。
空余下身后寂静的房间,与一屋寂静的人。
季寒蝉同季暮雪告别后,便自行回了屋子,她心中悄然萌生出的想法,还需要冷静地斟酌。
“小姐”
刚进房间,退散了一众的人,季寒蝉正准备呼唤清欢,却听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清欢?怎么样了?”
她转过头去问道。
昨晚让清欢同阮时碧说了些事,只是她一不留神睡着了,所以也没得到消息。
“回小姐,阮公子说同南陵的事,他愿做个交易,还说了,他也很好奇小姐和二皇子是什么关系”
季寒蝉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小姐还有什么事,属下马上去做”
清欢见季寒蝉面上神色似有些复杂,不由皱眉开口道。
“不必了”
季寒蝉摇摇头。
两人随即陷入了沉默。
“小姐,还请您放心,叶大师传话来说年鹊似乎已经寻到了些踪迹,您的病想必很快便能痊愈”
“年鹊?”
“江湖上流传奇名的杏林高手,小姐不记得了也属常事,毕竟年鹊是叶大师都要叫老头儿的人物”
季寒蝉听了这话,点点头,心中却着实有些的不以为意。
只要不是叫个什么妖魔鬼怪的道士,她都不认为能检查出她“失忆”的问题,毕竟,她失忆完全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
“我想见一见阮时碧”
她沉默片刻,突然又开口说道。
“是,小姐尽可吩咐”
“就今天吧,你去问问他多久有时间”
“是”
清欢转头再点了点头,便飞身离开了。
“弄诗!”
“奴婢在”
“陪我再去见一见二姐”
“是”
她坐在桌旁沉默片刻,便又起身出发了。
去的路和来时的路是一样的,只是身边少了一个季暮雪,心情也似乎更轻松了一些。
她不可能做到,这样默然地看一个无辜的少女被如此的迫害,并非因为她的圣母心,也并非因为她善良,或是热血。
只是良知。
季寒蝉这样对自己说到。
一行人说来只有两人,季寒蝉同弄诗,没有再叫上多余的人了。
很快两人便到了院子门口。
院门口十分的寂静,守门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小姐?二小姐这里怎么了,怎的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弄诗在身旁开口问道。
季寒蝉摇摇头,不说话,只迈开步子往里边走。
果然,院子里边传来了季早春那熟悉的声音。
不过如今不再是那尖利的声音,而是低沉得有些沙哑。
“你们要离开的就离开吧,我也不强求,你们都还年幼,也不大想把青春耗费在我这里,你们都说了,跟着我是没有前途的,毕竟如今我已身败名裂,只不过是个太子小房而已”
“今日我就这句话了,要走就走,不走就留,离开的人我都不会亏待,我能理解你们的选择,毕竟若是我,也会去选择...”
“二姐!”
季寒蝉打断了她的话,两三步走进去,对着她笑了笑。
“你怎么...”
“二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必了,请回吧”
季寒蝉一笑,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两三步走近去,靠近季早春的耳旁。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季早春的身体仿佛瞬间僵硬了,她似乎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季寒蝉。
“还你清白”
季寒蝉见此,又笑着补充道。
她知道这句话对眼前女子冲击会有多大,所以丝毫不会有怀疑,她会不会答应谈一谈。
使季早春如此痛苦的,并不是嫁与太子做小妾,而是她的名节与贞操。
就算当事人知道真相,甚至是太子知道真相,但若人人口中她都是荡妇,那么她就真的成了歌谣中的人,此事不翻,她将永无翻身之地。
“你们都退下吧”
她僵硬着身子,挥手示意到。
“不请我到屋内坐坐吗?”
“里边请”
季早春同着翠蛾邀着季寒蝉朝着里边去了,同去的还有一脸不知所措的弄诗。
屋内同刚来时候没什么两样,淡淡的香味也还没有散去。
此刻不同的不过是人罢了。
“你如何说我能...”
“并非假话”
“那...”
“我只是想知道,你愿意吗?”
季早春愣了愣,随即猛地点起头来。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若从这泥潭中脱身出来,你想去做什么?还当太子小妾吗?”
“我...”
季早春低着头,似思量了片刻。
“我从未想过,但也并不想做这小妾,从前我以为嫁得好便是荣华富贵,如今看来,就算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人手中的鱼肉罢了”
她说着,面上忽的露出一丝丝的笑意。
“若是可以,我很想去南陵”
“南陵?”
“据传南陵的水一年四季都是暖的,我想去看那水,那样温和的水,我从未见过”
“南陵的柔水?好”
季寒蝉一笑,点点头,此刻她知道了,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