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迪娜在迷糊之间醒了过来,偏过头去,看到了那个朦胧的身影。在这野外,会呆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只有那个奇怪的露露娜卡了,而这个娇小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其他人。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多大,甚至比露露娜卡还要娇小。露露娜卡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只是她问道了能激起饥饿感的香味。
“真好啊,小孩子的肉又香又嫩,不管是煮汤还是烤来吃都很合适。”露露娜卡的声音传了过来,而且低语的内容清晰地进入到了她的耳朵里。这并不能让真迪娜被吓得清醒过来,她早就已经习惯眼前这个人坏心眼的一面了。
“终于要把握宰了吗?我觉得这时机不怎么合适吧。”真迪娜爬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这种事不都是在充满瘴气的森林深处做的吗?”她边上是已经熄灭的篝火,还带着余温和斑驳的橘红色火光。她摇了摇脑袋,然后伸出脚踢了篝火一脚,将残余的火光踢散了。现在这种天气,可不需要篝火的温暖继续烤她的脸了,再烤多一会的话,她担心自己的脸会变得和木乃伊一样干瘪。现在是盛夏的时节,篝火的好处,大概就是驱赶蚊虫、还有驱散那会令人心情变得糟糕的湿气了。
现在是月光历,距离双星历结束,已经有十多年了。真迪娜是赶在双星历最后的日子里出生的孩子,而露露娜卡当初询问她的出生年月的时候,得到这么个回答的时候,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说“你是在有趣的年代出生的可怜孩子啊”。
哪怕到现在,真迪娜也不明白露露娜卡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像她不明白,露露娜卡为什么会带上她。
露露娜卡终于没有背对她的时候,手中拿着碗,递给了真迪娜。真迪娜接过碗,看到着碗里的浓汤。“真是美妙的早上啊。”露露娜卡对真迪娜笑道,“有可怜的野兽落入到了它从未见过的陷阱中,成为了我们的血肉的一部分,这大概就是作为一头动物最幸福的时刻了。”
真迪娜皱住了眉头,这汤的味道,确实不是那咸得能让人恶心的熏肉煮得出来的,这实在是有点太新鲜了。“这是什么肉?”真迪娜没有马上将碗凑到嘴边,露出了很警惕的表情,“不会真的是小孩子的肉吧?”
“小孩子是野兽吗?”露露娜卡露出了思索的模样,“没有自我、规矩和慈悲这几点的话,说小孩子是野兽确实没有错,说不定比野兽还要残忍呢。”
露露娜卡完全没有回应真迪娜的询问的打算,真迪娜只能叹气。虽然这么问了,其实她也没有真的认为露露娜卡会真的拿小孩子的肉煮汤。这是个会说“吃人可是会被降下神罚”这种话的奇怪家伙,完全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这确实是‘小孩子’的肉。”露露娜卡继续说道,“不管是什么生命,只要还处于幼小成长的阶段,那可都是小孩子。只能说它很不幸吧,它的双亲的肉根本不能食用,拿来做锻造材料和毒药倒是很合适。”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肉?”
对真迪娜的再次询问,露露娜卡只是微笑,“自己尝出来不是更好吗?”
真迪娜再次叹气,认命般将碗凑到了嘴边,喝了下去。未知的恐惧大概是最棒的调味剂了,哪怕这是一碗香浓的肉汤,里面的肉块鲜嫩可口,真迪娜也没有丝毫饱腹和享受到美味的乐趣。但是坐在她对面的露露娜卡,确确实实把她的反应作为最棒的甜点给吃了下去——她双手托在下巴下面,笑眯眯地看着真迪娜无奈的模样,就像是在看喜剧的小丑一般。
这是让真迪娜最难受的地方了。
“慢一点,可别让汤汁溅到你的辫子了。”露露娜卡说道,“这可是我很辛苦才给你梳好的。”
真迪娜没有应话。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头发,她应该把头发剪成短发才对,而不是带着两条和累赘差不多的辫子。但是看到露露娜卡的长发,她就知道自己这只是奢望。这是个对头发很执着的人,认为美观大于实用性。但是那只是露露娜卡才有的余裕而已。
“漂亮的红色麻花辫,就像宝石串一样,这可是宝物啊。”露露娜卡继续说着对真迪娜来说意义不明的话。
真迪娜享用完自己的早餐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这不是野兽的肉。”她皱着眉头,用非常不好的眼神盯着露露娜卡,“这到底是什么?”
“不是野兽的肉吗?我可不这么认为。”露露娜卡的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心虚了一般——或者该说,看起来更像是在戏弄真迪娜。
“至今为止,你让我吃过了各种奇怪的东西——家畜的肉没有问题,但是你也让我吃过了马肉、狼肉甚至老鼠肉……就差人肉没有尝过了。”真迪娜的脸色变得越发险恶,“托你的福,我觉得我已经清楚所有能食用的东西的味道了。而这个,绝对是我没有尝过的。”
露露娜卡为她送上的这顿丰盛的早餐,这鲜嫩多汁的肉,虽然吃起来完全不是滋味,但是那鲜味,完全不像是野兽会有的。几乎所有野兽都是食腐的倾向,对艰难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野兽来说,可没有奢侈到不吃别人残羹剩饭的资格。野兽的肉绝对没有这种味道。
露露娜卡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视线一直没有转向真迪娜,“真迪娜,一个人在无知的时候是最幸福的。”
真迪娜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露露娜卡平时一直都是叫她小可爱的——这是她非常不想听到的称呼——唯有在要说一些她不愿意听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叫她真迪娜。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不过你想知道的话,那么我还是不隐瞒比较好吧?我可是很不擅长欺骗他人的。”
真迪娜可不这么认为,她现在就在欺骗着自己——在一开始为她准备这顿早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欺骗她了。
接下来,露露娜卡对真迪娜说出了这顿早餐的材料来源。
而真迪娜,将那快要到喉咙的呕吐感给吞了回去,开始对露露娜卡大骂了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一如既往画面……露露娜卡和真迪娜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