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种东西,只要一不注意的话,就会流走得很快,就像无人关注的沙漏。在虫龙死去后,已经过了有好几天了,而露露娜卡他们,也留在这里有几天了。
当朱尼亚的另一位下属,强壮的盖德带着更多的骑士、还有大量辅助后勤的人员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让他皱眉、而很多人都忍不住想作呕的地狱。
对出入战场的骑士们来说,血肉横飞的场面已经见过太多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实在是生平难得一见。
他们见到的是大量的血肉,但是并不是他们已经习惯了的画面——一条大得吓人的虫子?如果这是虫子的话……一条能将山峦分开两半的巨大怪虫,倒在地上,肥大的身躯被分成了一块块,像一条被剥皮拆骨的鱼那样,只剩骨架、头部的血肉还留在原位了,而他的血肉,散落在周围,无人问津。这些血肉已经腐败,散发出强烈的味道,让人感到不适。地面已经变成了暗绿色,大地已经将它的血液吸干,哪怕这是毒。
虽然阳光让这个曾经阴森的地方恢复了温暖,但是眼前的一切实在很难让新来的人感到放松。这里更像是某位大恶魔的厨房,料理的不是凡人,而是巨兽。对很多人来说,眼前的一切大概会变成很长时间都不会消失的噩梦了。
不过对盖德来说,还是一个今后不错的酒后谈资,再给他十个杰西卡的脑子,他也想不出来比眼前的现实要更夸张的事情可以用来吹牛了……而且这是真的。
几天前收到杰西卡的使魔传讯,他还以为这位同伴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恐怕是他准备不足了。这么一大头猎物,哪怕是将头割下来带回去做成标本,也不是几辆马车能处理的。
而将盖德引导来这里的杰西卡,正在和自己的队长在一起,往盖德走去。盖德远远就看到了队长和杰西卡,大步走过去,用力抱了一下队长。“好久不见,队长。”
“不过几天的事。”朱尼亚对盖德说道。盖德脸上满是激动,看了看那死了的虫龙,又望向朱尼亚,“只是几天,你就杀了这么一头东西……这是杰西卡说的龙,对不对?”他的语气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时候要高昂许多,这也怪不了他如此,“只是几天,我就错过了这样的大事,我当初就该留下来。”
盖德情绪如此异常,朱尼亚能理解,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大个子下属,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屠龙这种传说才会有的事,他盖德竟然错过了,连当一个见证者的机会都没有?
对盖德来说,这恐怕是一辈子的遗憾。不过至少现在,他见证了传说的诞生,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队长,是自己最敬佩的完美骑士……现在,还是屠龙勇士了。
朱尼亚脸色挤出了笑容,只是看起来有点奇怪。盖德看了一会队长的脸,才发现奇怪的地方在哪里,“队长,你的皮肤……”
朱尼亚没有因为被自己的部下看出了奇怪的地方而有所变化,只是这么回道:“被泼了一身腐蚀性的东西,就当是换一身新的皮肤了。”
盖德没有再问下去,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如此。”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那些屠龙的故事里,恶龙被屠龙者斩杀的时候,那比毒液还要可怕的龙血,总会浇在屠龙者的身上,就像是死前最后的诅咒。而屠龙者也会因为龙血的不同,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虽然大多数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而盖德不认为现在是破坏气氛的时候。
更何况他现在的心思都在见证了传说诞生这件事上,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光是看到队长身后那条被拆得只剩骨架和头的畸形龙,他能想象得出当时的画面,是多么的壮烈,而自己的老大,是如何的浴血奋战……
这让他对被朱尼亚留在身边的杰西卡,非常的羡慕,也非常的嫉妒。
在朱尼亚身边的杰西卡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盖德那羡慕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个小孩子的糖果被抢了一样。对此她只能苦笑,没有说什么让盖德捉急的话。而且,她也没有那个心情。
她虽然也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但是并没有看到朱尼亚屠龙的一幕,不过她倒是看到了屠龙后的朱尼亚,是怎样的一副惨状。
那绝对不是换了一身皮那么简单,不管怎么看,队长都不像是能活下去的样子,但是他活下来了,以非常可怕的样子活下来了。然后经过露露娜卡的手,他那个恐怖的样子,以更加可怕的方式,修补成了朱尼亚原本的模样……
这个的话,杰西卡倒是全程看到了。那之后,除了照顾还没恢复的朱尼亚,就是和盖德联系上,让他带上大量的人力来收拾这里,还有就是看着露露娜卡将这个地方变成地狱的厨房了。
这几天,对杰西卡来说,大概是一个无法遗忘的噩梦了。她听说过屠龙故事的最后,那些巨龙会被拆得连骨架都不会剩下,身上的一切都被当做材料消耗掉,下场比动物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听故事和亲眼看到那个过程,是完全的两回事。
更何况某人的屠宰过程,看着实在令人有点心悸。
而现在某人的话,当然没有再继续屠宰的工作了,只是现在也不在这里。这几天的时间,除了一开始动工的时候,露露娜卡就很少出现在杰西卡他们的眼前。虫龙的体积巨大,长度更是能将山峦分开,这几天哪怕是夜里,杰西卡都能听到在远处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而露露娜卡,却不在眼前。
露露娜卡的那个小跟班、杰西卡的救命恩人,真迪娜现在蹲在一旁,一副无聊的样子在地上画圈。和周围那些围着虫龙的残骸在惊叹的人不一样,她躲在了人群之外,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一般。露露娜卡没有把她带上,让她留在了杰西卡身边,这几天一直都是杰西卡在照顾着她。对这个吞下眼珠后吐出秽物的小女孩,杰西卡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特别是她的性格,让杰西卡想起那些根本无法接近的野猫。猫很可爱,但是野猫的话,可爱至于,太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