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天空被燃烧了。在这快要进入寒冬的时节,靠近海的地方已经有冷风吹拂,只是火焰的热量吹得皮肤发烫。冷冽的寒风无法让人降温,因为有一个超大的篝火在燃烧,篝火的光亮甚至能照亮整个天空,火苗不断周围窜,火花飞溅而出。
这个篝火,是一个城市。整个君王堡,成为了一团火焰。让君王堡屹立千年不倒的城墙被摧毁,每一段都有触目惊心的缺口,能容纳大量的军队侵攻。这些缺口不是一朝一夕打出来的,每一个缺口都耗费了双方无数的人力和物力,将血和肉都倾倒在这里,为了抢占这些地方,掐住对方的脖子。每个缺口都是尸横遍野,残缺的武器和肢体散落一地,临时的防御工事也被推到,倾倒的方向往着城内——比起君王堡这面盾牌,外来的尖刀更加锋利,而且成千上百,只为洞穿这腐朽布满铁锈的铁盾。
城墙上也一样是地狱一般的景色,落石和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到处都是,被弓箭刀剑穿过的人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来,还活着只能苟延残喘,或是无力地欢呼声音。
离君王堡被破开防御工事,已经有半日了,在攻城结束后,是更加惨烈的城内战斗。城墙破了,还有君王堡整个地方,等着外来者的占领,而属于这里的人,会轻易屈服吗?有部分人已经屈服了,但是那些还在坚持的人,和侵略者们厮杀到了深夜,而火焰也卷席了这个城市。
不管是哪一边的,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杀死对方,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破坏这一切了。毁灭建筑,也是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和打击的。
但是这一切不过是将结局稍微拖慢些许而已,就好像这场围城的战争,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直到深夜,这个千年古城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毁灭了,聚居的地方变成了火葬场,砖木成为了燃料,各种各样的尸体在里面烧得噼啪响。城内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安歇被保护好的地区,反倒是最早落入到外来者的手中的。
夜间的星空依然璀璨,只是火焰的光芒夺走了它们的光辉,地面上的世界那些惨叫、哀嚎、怒吼,都和天上的它们没有关系,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声音,而声音也无法真的响彻天空——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名为君王堡的世界,终究还是太小了。
不过城中的一切,也和露露娜卡无关了。这次不能说得上是战争,但是将会被当做战争记载在历史之中的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她没有在一开始就离开,不过是想看看这个过程和结局,会不会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而已。从结局来看的话,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个让她失望的城市,这个已经算不上国家的城邦,真的消失了。她没有任何的伤感,这个地方没有给过她任何美好的回忆,都是短暂的甜蜜后无尽的苦涩,快乐都是一瞬间的,但是失望、愤怒这些负面的情绪,能不断地缠绕着她,折磨她百多年。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君王堡的最后一幕戏,已经谢幕,只有零散的观众还没有离场了。
她还留在如此近的地方观看,只是为了带走一些还不愿让幕布落下的观众而已——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半个舞台上的参与者。在君王堡的对岸的城镇不远处,露露娜卡蹲在沙滩上,看着对面的火光。在她的周围,有肢体散落一地,和被刀剑钝器破坏的人体不一样,在她身边的这些躯干和肢体,很整体的铺满了一地,看起来井然有序,也更加的诡异可怕。
露露娜卡虽然不会参与到这中间去,但是如果入戏太深的人们将她也当做舞台上的一员的话,她可不会温柔地对这些人说“你回到舞台上吧”,她会让无关紧要的角色直接退场,因为这样省事很多。
露露娜卡摇晃着手中的荧光瓶,小巧的细长瓶子能一手握住,两端圆润,里面是透明发光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旋转的刀片,看起来很像风车的扇叶,只是转动得很快,安静无声。她摇晃着瓶子,里面的刀片也在晃动,不断往两端顶撞,想从瓶子里钻出来。“再见了,再见了,君王堡,你就留在历史中吧,不要再出现了。”露露娜卡对火焰中的城市轻声道,脸上没有笑容,平静如水。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她站起来,往另外两人走去。
在这片到处都是被拆散的肢体的沙滩上,还有两个活人,正在做最后的斗殴。朱利叶斯和罗缪欧娜,手中的刀剑已经卷刃,完全没有了杀伤力,大概木头都比它们管用。只是对当事人双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进行的,只是败者最后的挣扎而已。
“你如果在最开始杀了他的话,君王堡就不会变成这样了!”罗缪欧娜身上的软甲已经烂了大半,剩下的部位也被烧成了黑色,她身上到处都是血污,头发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早早就被剃光变成了短短的刘海,很像娃娃头,但是如今也已经看不到平时美丽的样子了。她挥舞着长剑,不断攻向朱利叶斯。朱利叶斯的模样也一样不堪,链甲只剩小片缠在腰间,身上到处都是跟不上愈合速度的伤。他在城内的战斗舍命出去,只为救下更多的人,只要多一个人能活着逃出君王堡,那多一个伤口也无所谓。在他到达极限之前,露露娜卡将他拖了出来,而不是让他变成完全无法恢复的肉泥。
“那时候杀了那个男人真的是对的吗!”朱利叶斯在抵挡罗缪欧娜的攻击,只是非常微弱,身上到处都是罗缪欧娜的剑留下的淤青。“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那个人的话,没有那个人的话!”罗缪欧娜疯了一般挥动长剑,而朱利叶斯无力地抵抗着。
露露娜卡没有参与进去,任由他们两人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不管现在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现在去做过去的假设,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他们这样的生命,如果连这样的发泄都不被允许的话,大概会崩溃得更快吧。
露露娜卡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