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君家的初次家宴会这般简单纯粹的结束?
如你所想,当然否定。
*
众人正无声吃着,君轻灵忽然执杯起身。
“妹妹许久不曾回家,姐姐敬妹妹一杯,不知妹妹可否与大家说道说道自己在外的经历,也好让我们大家开开眼。”
好一个敬酒,君轻灵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神色各异,一个未曾出阁的弱女子却在外许久不归,日后传了出去让不明所以的人难免会妄加猜测,落人口实。
君浅墨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食物,眸带讽意。
“何来开眼之说,早前不小心落崖,幸亏路过的老夫妻好心相救,这不伤势刚见好也就回来了,大小姐这杯,本姑娘可是没福气接。”
霎时间,君轻灵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受伤,美眸半含泪,消瘦的身躯颤抖,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妹妹……姐姐只是在关心你……”
君浅墨眉间带着厌烦,对这种人简直无语,明明是自己过来挑事,技术不到家她还委屈跟什么似的。
“君浅墨你不要得寸进尺!大姐也不过是好意关心你,你竟如此欺她!若是真如你所言,那他呢?你该不是要说途中偶遇自己的亲弟弟吧!”
……还真是。
君惜雨见君轻灵委屈,立马起来为她撑腰,说着还示意君惜文帮忙。
不知道是为啥,君惜文平日里胡闹放荡,对这个妹妹确实极好,一向是说一不二,很是宠她。
“对!本少爷看你分明是想觊觎大房之物,故意设计。”
“才不是!你们血口喷人!”见此,君浅烨气不打一处来。
君惜雨拍桌而向。“我们君府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身份不明的野种插嘴!”
君浅墨皓腕翻动,手中竹筷直直射向君惜雨,在她惊恐失措中擦过白白嫩嫩的脸蛋,留下两条清晰可见的红杠。
轻拍拍君浅烨,安抚他的情绪,“我君浅墨的弟弟何须你们来承认,你们,又以什么身份来质疑?”
“啊——*人我杀了你!”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触断了君惜雨最后的理智,怒火中烧的她恨不得能毁了君浅墨这张令她嫉妒发狂的脸蛋。
“妹妹~”见势不妙,君惜文伸手要去拦住她。
“让开!”君惜雨猛地将他推开,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去。
“啊——好疼,我的肚子!”君惜文突然面色难看,抱着肚子大叫起来,吓得君惜雨花容失色,一时也忘了愤怒。
“文儿!文儿你怎么了?”柳如沁抱着他,束手无策,君铭宇也赶紧上前询问。
“二少爷!二哥!”
“疼,肚子好疼!”君惜文卧倒在地,呼天唤地的声音让众人乱作一团。
“大夫!都愣什么!快去叫大夫!”李子木紧锁眉峰,一边着急的安抚着君惜文一边对着下人们怒吼。
君浅墨带着君浅烨一行人悄然退至一旁,看着闹剧,无喜无悲。
“啪!”君威云拍案而起。“够了,都成何体统!赶紧扶下去看大夫,二房真是越发的不成规矩了!都下去吧!”
“爹息怒,儿子日后定会好好教导。”
“儿媳告退。”
“(外)孙女、孙儿告退。”
君浅墨带着君浅烨刚动身,“六姑娘随我来趟书房。”
“姐?”
“熙琳,护少爷回去。”
“小姐?”
“乖乖等我回去。”干嘛呢,搞得我好像要被怎么了似的……
“嗯嗯。”君浅烨和冷熙琳目含担忧。
*
书房内
君浅墨前脚踏进去,后脚就自觉的找地儿坐下了。
管家带着端茶小厮进来,便看到瞧着二郎腿的某女,心下诧异万分,君府小辈众多,他还未曾见过有哪位举止如此胆大到……粗俗的女儿家。
恭敬的奉上茶盏,“老奴、奴才告退。”
君威云坐在书桌后,神色疲惫,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杯盖拂开茶沫,压了口茶,问道:“君家主叫我来有事吗?”
“六丫头~”
“别,君家主还是不要表现的和我这么熟络的好。”
“你……唉~罢了罢了,你怪我也是人之常情。”君威云无力叹气,语气带着沧桑,微微弓起的背带着怅然若失,仿佛在一瞬间老了。
君浅墨看着不是滋味,暗自长叹,放缓了语气,“我和浅烨对君家并没有太多的牵绊,你无需这般,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君浅墨说着,便起了身。
“能不能原谅他们?你们都是君家……”君威云看的很清楚,君浅墨已经变了,变得令人琢磨不透,如今更是赐婚摄政王,他试图缓解她与君家恩怨。
“呵~君家主是在跟我说笑话吗?原谅她们?一家人?我君浅墨在君府这些年受到的待遇我猜家主也是略有耳闻吧,他们欺我辱我的时候怎么不曾想过我也是他们的亲人?年幼的君浅墨受冷受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君府堂堂家主站出来护她一句?”
“还有,浅烨回来寻亲却被拒之门外的时候,他们可有顾及丝毫?君家主,你所知不过皮毛,又何来立场劝解?”
压抑不住的恨与怨在此刻迸发,君浅墨娇躯颤抖,两行清泪止不住溢出眼眶,通红的双眸质问着君威云。
君威云低下头,君浅墨缓缓安抚躁动的情绪,寂静无言,仿佛过了许久……
“你——可也怨恨你的生父生母?”
迎上他小心翼翼的视线,君浅墨心忽的一揪,那个怯弱的君浅墨怎会不怨,失母之苦还未释然父亲就只言片语尾未留的离开了。
她记得很清楚,柳如沁将她骗在残**安身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他们骂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她反抗挣扎,“我不是!爹去找娘亲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她越是反抗,他们越是变本加厉的欺她,“切~你爹是不要你了,不会回来了,野孩子!没人要的野孩子!”
拳脚交加中,瘦弱的君浅墨仍呢喃着,“不是,我不是……”
后来渐懂人事的君浅墨不再一味的等,她开始试图逃跑,她以为出了君府就可以找到爹娘,但是,每次失利,屡遭欺凌,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爹爹是不是抛弃了自己,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爹娘是不是已经团聚已经忘记了她……
她想去问爹爹,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我为何不怨他?他当初留我离开……”
“不不不,你不能怨恨你爹,怪我,都是我做的孽啊~”
君浅墨静默,等他下文。
“当年你爹得到你娘亲的消息便要只身前去,当晚就将年幼的你交到你祖母手上,你爹一生傲骨,却跪着求我们成全。苏氏心软,应了他。岂料衔儿一去便失了踪迹,苏氏日日悲痛,没几日就去了,我怨你娘啊,若不是她……”
“唉~操办你祖母后事期间我也无心照料你,二房主动提你我就交与了她。这些年我是知道些你的委屈,可是,你娘叫我失去了贤惠的夫人还有老夫最骄傲的儿子,我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君威云神采奕奕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老眼泛红,满是愧疚甚至带着几许哀求。“六丫头,你不要怪你爹,是我的错,九泉之下你祖母也不会原谅我,我的错我的错啊——”
胸口像是倒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君浅墨张张口却不知如何接下他的话茬,理理繁杂的心绪,尽可能的平静。
“君浅墨想要的不过是个答案,听了这番解释,也能安下心了。君家主,我先回去了,祖母泉下有知定然会理解你的。”却不一定会原谅你。
面对这样一位爱着亡妻,念着儿子的老人,最后一句,君浅墨终是没有说出口,算是一点薄弱的安慰吧。
*
出了书房,君浅墨拭掉眼角残泪,忽然对着虚空开口,“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
一道细如蚊鸣的声音,出现在君浅墨脑海,“谢谢你,大姐姐。”
很早前,君浅墨就知道,在身体的某一处,之前的君浅墨还留着残念,久久不散,很多时候她会突然出来,不受控制,这具身体不能操纵自由,她也是很憋屈的好不好!
“要是真谢我就赶紧投胎去吧,下辈子做个平常人,投个好点的人家,再见。”
再也不见吧,总留着不是个事啊。
“嗯,谢谢,弟弟就麻烦你了。”声音渐小,直到最后,随风而散。
‘放心吧,我定会护浅烨周全,找到你们双亲的。’
将手放在胸口,感受到心跳的律动,君浅墨恍然如梦,这个世上还真是有这么扯淡的存在,她也是醉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