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骄傲的斯瓦迪亚人!在我们最辉煌的时候,我们征服了所有的民族和土地,那个时候,诺德人还在格陵兰岛上喝西北风!我们不能屈服于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
弥漫着臭味和酒味的小酒馆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斯瓦迪亚人,声嘶力竭地叫唤着:“我们斯瓦迪亚最强大!我们斯瓦迪亚人无所畏惧!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我们应该去那海岸,把诺德人那些该死的船只通通烧毁!”
那些醉醺醺的男人,纷纷举起杯子叫好起来。反正只是说说,冒着雨点般的飞斧和标枪向那恐怖的盾墙发起进攻的又不是他们。自然而然,他们也不用钻进深林里,和那些天生的步兵打游击战。只需要做在酒馆里喝喝酒,偶尔骂上两句。等诺德人进城的时候,如果实在跑不掉,只需要站在路边,尽量把头放的低一些就好。
“噢噢噢噢,你们看这是谁!?来了个风尘仆仆的骑士!看看他的骑士剑,看看他衣角的血迹!我敢和你们打赌,他肯定一路上杀了不少诺德鬼子!”.一个眼尖的酒客发现了罗斯和说书人,高声叫了起来,吵得酒馆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老板,快递给这位先生一杯麦芽酒,我请他!来,先生,祝您健康!”
如果说是几个月前那个死脑筋、不谙世事的罗斯,很有可能会很不给面子地把酒精推开,同时拉下脸来配上义正言辞的拒绝。但现在看到了那么多的生死,看到了那么多分不清颜色的事和人,罗斯开始‘入世’了。
这名骑士从女侍者手中接过了酒杯,礼貌地推开了美女的暗示,微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祝在座所有人健康,祝帝国武运长存!”
“武运长存!”那些酒客纷纷高举酒杯,喧闹地脱下帽子向罗斯致敬。整个酒馆里一片乱哄哄的,根本听不清那些祝福到底是什么。罗斯礼貌地点着头,和萨兰德说书人一起退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还有几个不识趣的醉汉想和骑士说几句话。恰恰这时一群士兵走了进来,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向老板要几桶好酒。酒客们的兴趣被转移了,纷纷前去缠着罗斯的士兵们。那些士兵也乐得吹嘘自己的战绩,同时享受一下免费的麦芽酒,同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侍者打闹一番。
“现在,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罗斯皱着眉头,身上的半身甲已经开始破烂的叮当作响,随着人的移动,像是个装着玻璃球的瓶子一样,响个没完没了。
但罗斯也深深怀疑城里那些只会修补农具草耙的铁匠,能不能把半身甲上面的板链重新衔接锻造上,万一被改的穿不了,一时之间只能找到皮甲……可怜的罗斯对重装备崇拜至极,觉得自己穿上去整个人都萎了。
那个萨兰德人似乎并不关心罗斯·科迪的急切,甚至有点想弹琴,手指轻轻抚动着冬不拉琴的琴弦,优雅地旋转了一周才安然坐下,像是在和自己的女伴翩翩起舞:“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你是第一次来听我诗歌的顾客,这可是免费的哦!”
罗斯抿了抿嘴,翘着腿坐在凳子上,看起来这个骑士对诗歌的兴趣并不比对神学的兴趣强到哪里。只不过很有耐心,也很有礼貌,没有表现出嘲笑的神情。但他心里对这个萨兰德人那点神秘感,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因为看起来和一个能歌善舞的小丑没什么区别。
“那么……既然您不喜欢诗歌,就换一个您感兴趣的,您可以从我这里免费获取三个信息,请您慎重考虑一下。”说书人拨弄着冬不拉琴,演奏着没有曲调顺序的练习曲,那悠扬的琴声可以说明他在练习的时候绝没有偷过懒。笑着说道“相信我,只要是关于你最渴望知道的、已经发生过的,我就一定能回答出来。”
罗斯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像是个骗子一样的家伙不知道哪里听到了点风风雨雨,就敢口若悬河地耍起来,便伸出手指非常随意地问道:“那么你告诉我,我的恋人,她在哪里?”
说书人认真地看着罗斯,微笑着问道:“你确定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罗斯点了点头:“不然呢?可能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些难吧……”
“啧啧啧”说书人咋了咋嘴,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很神奇。为了帝国无所畏惧的罗斯先生,居然是个情种……您的爱人,乔安娜小姐,现在还在通往帕拉汶的路上。或许对你来说,她只是个陷入爱河的女孩子,但对她来说,她已经替你设想好了未来的很多年。”
罗斯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难耐地抖动了几下,放下腿来,低着头声音变得低沉:“也许她终究会明白,我只是个过客吧……贵族小姐的生活,应该能让她很快淡忘在提哈遇到的那些……”
说书人笑了,笑的非常放肆,甚至罗斯能感受到那种浓重的嘲讽,几乎扑面而来:“您是认真的?”
罗斯咬紧嘴唇不说话了,这个说书人有些讨厌了,那张异教徒的嘴脸也变得丑恶。但他不知道自己举起杯子是想打爆谁的头,自己的?还是这个萨兰德人的?
“您已经得到了一个想知道的信息了。”说书人放下了他的冬不拉琴,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动摇,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骑士脸上狰狞的青筋“下一个问题,请您继续。”
罗斯想了想,抱着有几分期许的态度,开始颇为认真地问道:“你说你了解我的对手,那个被叫做‘沃尔夫·路西法’的恶魔?”
说书人眼神眨了眨,萨兰德人中比较常见的蓝色眼睛轻轻转了转,不知道是在思考事情,还是在算计什么——萨兰德人一向是以诡计多多段而著称的。
“我需要向您解释一下,‘沃尔夫·路西法’,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我在格陵兰岛,拉格纳的领地卡德加特城探听过消息,沃尔夫仅仅是沃尔夫,他没有姓氏,他也不曾把姓氏加在自己的头上。”
说书人耸了耸肩,说出来的话让罗斯感觉听上去非常的不可思议:“‘沃尔夫·路西法’的谣言,来自于一些逃出奥威修道院的农民。他们似乎是用愚笨的脑瓜理解错了什么。那个人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称自己为‘圣神的灾星’之类的,借用了一下路西法的名号罢了。”
罗斯烦闷地敲着桌子,有些不知所以:“我们说的……是那个摧毁了三个村庄、四处劫掠女孩、焚烧教堂的混账?你告诉我这个干吗?他杀了西蒙斯的家人、以骗局要挟骑士投降并处决了被俘的骑士,让逃离魔爪的维吉尔骑士蒙羞而死……他残忍而无情!他是不是把露西法扣在自己头上?摆脱,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了!”
骑士激动的声音太大,周围几个酒客好奇地探过头来,但当看到罗斯有些发红的瞳孔的时候,发怵地转过头来,假装喝起酒来。
“您似乎从未真正思考过您的对手。恕我直言,您的智商并不足以和他分庭抗礼,离开了里昂的庇护,您没有任何能力和他对抗。”说书人有些可惜地看着罗斯“在他抵达克温村的时候,也是提哈外围三座村庄被摧毁的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都有理由告诉你,这并不是同一个人的行为。你的敌人是一个非常冷静的首领,而不是一个随意杀人放火的疯子,他没有理由与太多人为敌。”
可怜的罗斯世界观被颠覆了,没有人这么一针见血地和他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到底在哪里。很多时候,不是他足够强大,而是他足够幸运罢了。
沉默了许久,很多信息罗斯一时难以接受。但他毕竟是一个善于考虑大局的人,这些话他不会全信,也不会全不信。他能隐隐感受到,这次对话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看到罗斯默许的表情,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他在格陵兰的名声并不怎么响亮,却也没有什么糟糕的新闻,但很判断那些事情是他做的,哪些又不是……不过我希望您能认真堤防这个对手,就像你们斯瓦迪亚人最关心的,是罗多克人一样。”
这个年轻的帝国骑士点了点头,很难讲这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也很难说他愿意相信多少。但说书人知道,自己已经埋下了些许火种,燃烧在某片干燥的草原上……也许某日,会以鲜血的形式炸裂。
“那么……您打算冷静下来问下一个问题了吗?”说书人试探着问道,那招人喜爱的脸庞上洋溢着和善的微笑,但却让罗斯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我想知道,为什么诺德人还没有发起进攻?”罗斯皱着眉头“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很充分了……足足几万人,我很难想象他们在等待什么。整个提哈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士兵也不过七千封顶。”
“因为他们和你们一样,并不团结,他们没有一个元帅……”
说书人的话没有说完,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个半身是血的约克镇护卫连滚带爬地进了酒馆,大声叫唤道:“诺德人,诺德人在袭击我们的城墙!罗斯大人在不在!我们需要您和您士兵的帮助!”
罗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说书人用嘶哑的喉咙说道:“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我希望,不要让太多人听到。”
说罢,在酒客们敬畏的眼神中,带着一群略占酒气的士兵,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口。如果他拒绝拿出勇气作战,那他也不会是罗斯·科迪了。
“玫瑰骑士团!拿起武器,走上城墙!”罗斯大声喝令着“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说书人微笑着看这个优秀的斯瓦迪亚军官走出门口,轻轻奏响了自己的冬不拉琴,那曲调难得的有几分悲凉,像是在给一个垂死的老者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