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安稳的‘斯盖得’式中大型龙首战舰里,不稳定甲板的船很难称得上舒适,其甲板往往可以被掀开,在下方装载货物或劫掠品、排除船体的渗水,对颠簸的抗性也因而极其有限。
但吐着吐着总会习惯,就像诺德人自豪的宣称,他们天生属于大海,这是镌入了民族精神内无法被遗忘的。
不过沃尔夫发现自己这次晕船尤为严重,有时候躺在甲板里一动不动就能待上一整天。睡也睡不着,吐也吐不出来,就那么平躺着卧倒一整天。
倘若说过去天天在奥丁神前打瞌睡的沃尔夫,还可能说是身体之所欠缺锻炼而导致。但现在,亲爱的诺德小个子风里来雨里去,做的是杀人越货的行当,断裂过而又重新生长的骨骼最为结实坚硬,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说晕船就能倒下。
“沃尔夫先生,你好一些了吗?”伊瓦尔拍了拍沃尔夫的后背“看上去海浪并不汹涌啊,您试着坐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黑加仑军的将军支撑起身子,向伊瓦尔牵强地笑了笑,张开嘴长呼了口气,结果也是立竿见影——他像是只快断气的蛤蟆停顿了几秒,立刻趴在船边嚎啕大吐起来。
“啊啊,呕呕……水,水。”
那呕吐的声音从斯盖得大船尾的水手,一直传到站在龙首边眺望的希尔,全船人员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又互相看着哈哈笑了起来。
彻底被海浪打败的沃尔夫连气急败坏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在船里死也不肯爬起来。
伊瓦尔挠了挠头,看着托曼把沃尔夫又放在甲板上,非常尴尬地问道:“沃尔夫先生来到卡拉迪亚的时候,也是这么坚持下来的吗?”
希尔薇也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托曼,皇家侍卫从一边的木桶里捡出个苹果干,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啊,并没有,那一路他其实开始在睡觉,等后来要靠岸的时候他忙着发烧,根本没有机会吐。”
罗多克的亨利男爵和他的士兵们坐在罗多克的三角风帆战舰上,在这个地面都没发展明白的时代,诺德人与海岸少有敌手,长型战舰两首均可作为船头,前行后推均十分简易,其不断改进的优秀龙骨使其能够承担远洋的重担。
与其相比,南部那些甲板复杂交错、工艺混乱的船只,简直就是麻烦与笨拙的代名词。一般来说,诺德人不得不往往放慢速度,来等待那艘装载着沉重铁甲与士兵的罗多克战舰。
“我说……沃尔夫,罗多克人如果开出的条件非常可怜。”希尔薇倚在一边的木桶上问道“这一趟可就算是血本无归,仆格可比你想象的还要躁动。”
“无所谓,如果罗多克的国王要做傻事,那么去找一个更喜欢开价钱的雇主,简直再容易不过了。”沃尔夫睁开了眼,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又轻轻闭上“罗多克人不信任自己的军队,他们是卡拉迪亚最喜欢招募雇佣兵的国家——常常用来对付自己人。”
本着契约精神,沃尔夫应当忠诚于国王……但现实并非如此,拉格纳签署的契约只是代表三十个雅尔签订的、关于留学生事宜的协议,与黑加仑军一千二百人是否帮罗多克国王葛瑞福斯砍人,怎么帮助他砍人,砍到什么地步,算一嘴都没提,白纸黑字全由本人定夺。
海岸慢慢在目光的尽头出现,应该是临近斯瓦迪亚的某个小岛,上面依稀看得到一个灯塔的影子,灯塔也依稀能看到四十多艘战舰与运输船的模样,很快那用以海寇入侵的烽火被冉冉点燃,不过也将穷极于此。
相当具有威胁的诺德船队,在那些愚笨废弛的斯瓦迪亚海军出现之前,便远远离开了这片海域。倘若沃尔夫想要烧杀抢掠,完全可以在周边摧毁一个村子,再安然离开,但他并不打算冒一点点险,毕竟那一船孩子的命运托付于他的手中。
因此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其实他改变方向东行哪怕六分之一个小时,永恒的世界中心,不朽的帝国之都——帕拉汶,将矗立在那倚傍着群起白鸥的美丽水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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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傍水源的地方,总是会少不了村落与牧群,这些聚集地是库吉特城市的生命线,城市无论如何是难以自给自足的。
而艾莫车则的那颜与其认命的城主,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有一天自由驰聘、奔袭发草原男儿,竟然会沦落到被包围的下场。故而内部储存仅仅够支撑三十多天,目前,城内除了士兵,平民只能获得极为可怜的口粮。
一小队驱赶着着相当多马匹的草原骑兵小队,形色匆匆地一头扎进了名为杜喀的村中,这个地方河流刚好穿过,拥有相当漂亮肥沃的黑土地。
“头儿,没有人,也没有死人。”一个年轻的弓骑兵在简单巡视了周围后说道“仓库里还有一点点粮食。”
身批重甲的枪骑兵是这个征粮小队的队长,当没有遇到可搜刮村落和敌人的时候,他们还兼任斥候为艾莫车则提供耳目。
“那就快点带走,这里离维吉亚人有一段距离,但难保他们的胳膊不够长。”
那些库吉特轻装骑手开始忙忙碌碌地搬运仓库里值得拿走的东西,只有十几袋品质极差的麦子与豆子,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这已经堪称珍馐。
“老爷,您猜我能射中那个背弓箭的杂*种的左眼还是右眼?”
侧面的房屋里,两个人影在窗口隐约浮现,如果库吉特人再小心一点,未尝不会发现那开着的窗扇似乎并不合理。
“我猜……你的箭一定会从双耳穿过,把他钉在地上。”骑士的声音细不可闻“你说是吧?”
“如您所愿,沃洛宁老爷。”
弓箭手轻轻弯弓搭箭,那双手如铁钳一般将复合紫檀弓的弧度定格,又在刹那间弹会原状态,那个刚刚直起身子的库吉特弓骑兵立刻左耳中箭,一路穿到右耳方才停止。
“敌袭!”那枪骑兵大声吼道“闪开,上马!走!”
一个骑手刚刚冲到马匹身边,立刻被数个围上的枪兵硬是从马上挑了下来,像是口破麻袋一般被丢在地上。
“噗!”穿甲锥头箭稳固地命中了一个枪骑兵的鳞甲,尽管那甲相当可靠,可抹了毒的锥头还是让被命中者一个趔趄翻到在地。
维吉亚的士兵慢慢围了上来,在弯刀与长枪的左右下,为数不多的库吉特士兵源源不断地倒下,最终被四五倍的敌人所包围,道路被维吉亚枪盾步兵堵死,就此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沃洛宁把长柄月刃斧狠狠地砍进那个库吉特枪骑兵的胸膛里,收刀时带起一片无法描述的破烂细碎,那个铁塔般的草原汉子轰然倒地,伴随着沾满血迹的杂草飞扬,这一小队被埋伏到的斥候彻底毁灭。
一个少了只耳朵的弓箭手踱步走了上来,抽出自己的匕首,捏住那个骑兵的耳朵,像是切春季森林里的蘑菇那样,完美无缺地剜了下来。
“老爷,库吉特人应该不会出城了。”那个弓箭手阴惨惨地笑着,像所有见惯鲜血的老兵那样毫无怜悯“这是咱们维吉亚最好的一天,那些来去如风的小马驹,现在只能像小鸡仔一样缩在艾莫车尔。咯咯咯,愿大老爷长寿。”
才来不久的骑士不明所指,牵着缴获的草原马问道:“大老爷?是说国王吗?”
弓箭手愣了一下,随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叽叽地像是树梢间的麻雀集会。
“怎么了?”沃洛宁很奇怪地问道“不是在说亚罗格尔国王吗?”
“国王当然万岁长安……但我一无所有的时候,给我金钱、土地甚至女人、房子的,并不是他。”弓箭手把割下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更不是我那个只会问:‘你们那么饿,为什么不去吃蛋糕呢?’的领主,而是康斯坦丁大老爷。”
这大胆的话叫沃洛宁有些不安,但看着周围十几个沉默的枪兵与弓箭手,他们一字未说,但眼里的赞许与无可厚非并不会收敛。
“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我的弓箭手。”沃洛宁皱了皱眉眉头“你会给自己惹到麻烦的。”
弓箭手裂开嘴又笑了起来:“亲爱的老爷,假若我不这么想,在南方军团里才叫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