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肆虐,沙如走兽,风如咆哮,天色昏暗,不分昼夜。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巧可心却没有担心晚宴的事情,而是一直留在黄粟子的身边。
巧道,“能动么?这炽天使起性子,我也没办法,追着我有半年有余,不管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纠缠,这下好,把你连累了。”
黄道,“哪里话,即使是路人我也会挺身而出,更何况是姑娘!”
巧道,“我还不如路人...”
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姑娘不是路人,姑娘是...姑娘是...”
巧道,“是什么?是什么?咱们很熟么?你凭什么替我出头?瞧不起我么?”巧可心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黄真的着急起来,“不不,姑娘,我是说我没有瞧不起姑娘,我没想替姑娘出头,不,我想替姑娘,我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情不自禁。”
巧“噗嗤”笑了出来,黄很惊讶,“你没生气呀,没有就好。”
“正事,想完成晚宴只靠我一个人不行,你得帮我。”
“愿听姑娘吩咐。”
“没人的时候,叫我可心就行。”
“嗯。”
“嗯什么?我又不叫嗯!”
“哦。”
“又哦什么?”
“...”
“傻蛋,去叫老断,他刀法精湛替我刮毛不错。”
巧领着两个傻蛋,来到食店后院一个大房间里,一座巨大的泥塑囊炉坐落在房中间,炉上赫然三个赤红大字“烤天下”苍劲有力,囊炉四周一些辅助器具众星捧月,虽然已落满灰尘,却保存不错,好像整座房子的结构设计仿佛就是为了这个囊炉所盖。
巧道,“当年我师父为了给元帝制作皇宴主菜,特意造了这座囊炉,烤出的肉质外焦里嫩,酥口弹牙,朱帝尝后赞不绝口,亲笔赐字烤天下。”
黄道,“这笔迹看着很眼熟啊?”
巧道,“皇帝肯定不会亲自执笔,是由皇厨代笔所书,当年的皇厨你自然熟悉不过,就是那不起眼的老叫花!”
黄道,“原来真是他!但是我却从来没见过他下厨,算了,也指望不上旁人,巧姑娘...可心,你说我做!”
巧点点头,“大黄,你先去准备腌肉料,洋葱,大葱,鸡蛋,烈酒,各种香辛料越多越好。老断你去牵一只雏驼来,每只队伍中必然会有,要选体质健壮的。我来起炉!”
老断本是无精打采,一提准备吃的,耳目清明,腿脚也利索了,腰也直了,立马变了一个人,老断变小断,头也不回直奔牲口棚。
食店地理位置特殊,往来商队颇多,食材储备也是丰富,为了保存食材新鲜,自然修葺了一座巨大的地下菜窖,若是遇上极其恶劣的天气,自然也可成为最后的方舟。
黄粟子手脚麻利,很快收集了十余种不同的香辛料,一字摊开在巧可心面前,只看见巧可心平心静气,双目微阖,附身贴近桌面,一边轻轻吸气,一边向前移动,不时抓取,手快如飞燕,令人称奇。
黄粟子心想这丫头可是不简单,封闭视听只靠嗅觉辨别调配香辛料,瞬间的灵感,记忆,感受,相互交织并做出判断,再不相互掩盖已选香料香气的同时,继续添加香料,一步一步的构建起属于巧可心自己的味道。
巧道,“好了,气味倒是合了心意,只是数量不够足,这样,大黄快去叼些大葱洋葱来,越多越好!”
黄道,“好勒!额...巧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巧道,“拿大葱洋葱,越多越好啊!愣头愣脑的。”
两人准备完毕配料,便去牲口棚寻老断,两只雏驼和老断对视,一只活蹦乱跳,一只,双膝跪地微闭双目,看样子老断是在选哪一只上犯难。
黄道,“这有什么难的,当然用活蹦乱跳的。”
巧道,“不用那只装死的!”
黄道,“明显这只更有活力,肉质肯定鲜嫩。”
巧道,“常理如此,可是在这种天气之下,只有本能的保存体力装死的骆驼才是好骆驼。像这只多半是只疯骆驼,不然就是有病。你看老断这么低调的才是真聪明,像你一样上蹿下跳的,实在和那疯骆驼差不多!”
黄道,“吃你的嘴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听姑娘使唤就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只雏驼体积也是不小,放血,剃毛清内脏,这么没技术又累人的活自然交给了大黄和老断,两个人是上下横飞,特别是老断接过大黄手里的断刀,像变了一个人,手起刀落,气吞长河,多么精妙的刀法却施展在刮毛上,令人叹息,却又让人喝彩,最后庖丁解牛,也是痛快淋漓。
巧道,“上料腌制,必须均匀入味,老断内力深厚,加上这烈性的浑酒,效果更是翻倍。”
老断一脸迷茫,傻傻看着雏驼没动一步。
巧道,“烤的好,自然有你的份。”
老断面无表情,却开始运功发力,涂抹腌料,不停出拳击打。
巧拉着黄微微一笑,“走,我们去烤羊!”
确实需要烤羊,巧做的这道烤雏驼,是将生蛋置于烤鸡腹中,将烤鸡置于烤羊腹中,再将烤羊置于烤驼腹中,最后将烤驼置于囊炉之中,中火微醺23个时辰。计算好时辰,正是开宴的时刻,出炉便用快刀分割上宴席,来确保味道不会流失。
整只驼运进囊炉,夜已经深了,巧打发老断一边睡觉,自己却拉着黄看炉火。
巧道,“成败都在这火候,但是我怕睡过去了,拉你陪陪我。”
黄道,“嗯,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
“没什么,没愿意什么,从小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朋友,能陪你一起,我挺知足。”
巧望着炉中火苗袅袅婷婷,像跳舞,像舞剑,不觉的入了神。“我也是,自小就跟着师父,师父一颦一笑都很美,杀人的时候也很美,舞剑的时候也很美,我一直希望像师父一样,可是后来发现美是孤独的,是罪恶的,很多人想伤害你,占有你,就是因为你很美,很多人想撕裂你,想破坏你,也是因为美。但是看见你那清澈的眼睛,我发现你很傻,傻的不知道我很美,哈,你不会伤害我,对么?”
黄道,“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你还给我好吃的,还护着我,我为什么要伤害你?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巧道,“为什么?”
黄道,“因为我如果是你的朋友就可以吃你做的饭菜。”
巧道,“不行,有外人的时候,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仆人,这样才配得上我的身份,不过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做我的朋友。”
黄道,“我不介意。”
巧道,“笨蛋!傻蛋!”
黄有些不知所措,“要不,你去休息?我自己也可以的。”
“不要,我困了就靠一会,你要是困了,也眯一会,这炉火是万万不能断的。”
巧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紧张。
夜里,两个人,一炉火,生生不息映着两颗跳动的年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