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的那张脸,正是吴戈。
我小心翼翼下了水,发现潭水并不深,也就淹到我的胸口。
只是吴戈,实在是有点重。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硬着头皮将他从寒潭里拉出来,拉他上来以后自己还趴在岸上还喘了半晌。
毕竟是第一次救人,多多少少有些业务不熟练。
吴戈的衣服早已在打斗中破开多处,水一泡更是破破烂烂,露在外面的几处伤口泡得都发白了。
还好如今秋末天气尚且不热,若是盛夏时节,多半要生脓疮。
吴戈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从他满身的伤势来看,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我拖着他寻了个山洞钻进去,在洞里生了火,替他将外衣剥下来,将衣服烤干。待到火堆烧了约莫半个时辰,我探了探他的体温,便知事情不妙。
吴戈的体温忽热忽冷,十分不定。想来是受了刀伤箭伤又在寒潭里泡久了寒气侵体所致。
司祭大人给的信息没错,果真是生死边缘,眼下又没药草,只能靠他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我又一次懊恼自己修为尚在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救人,眼下修为没了,不仅治愈术无法施展,就连行动都不方便,现在后悔不已。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之前在镇里买的干粮一点点掰碎,再一点点塞进他嘴里,灌水让他咽下去。
先吊住他一口气撑一晚再说。
这一晚上,我本想扶着他坐在靠近火堆的地方,然他时不时便会朝着各种方向倒地,无奈之下我只能与他同坐一处扶着,陪他烤了一整夜的火。
鬼是怕火的,没了修为护体,这么一晚上烤下来,烤得我浑身疼痛不已,也狼狈起来。
熬到第二日天将亮未亮,我才出洞透气,林子里秋霜的凉爽让我稍微缓过劲来。
然后我半扶半扛地带着吴戈往林子外走。
悬优山不小,拖着吴戈的我走起来格外费劲,走了足足一个半时辰,都未找到一个落脚之处。
我满是怨念,按照话本子里说的,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救了个人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小茅屋呢?
兴许是上天听见了我的心声,日头最毒辣的晌午到来之前,我成功找到一家破败的小茅屋,支着吴戈进了屋,躲过了足以晒伤我的烈日。
我感动不已,话本子诚不欺我!
小茅屋四处漏风,风稍大便整个抖起来。
屋里还全是灰,又花了我半日功夫打扫干净。打扫干净以后我立即烧了一大桶水,细细给吴戈清洗伤口。
接下来的四五日里,我每日天不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最近的小县城,买治疗风寒的药包、跌打损伤的药膏与我二人的口粮,随后一路飞奔赶在晌午日晒强烈之前回到小茅屋替他换药,给他喂食。
直到第七日我修为恢复一半,才给他用了治愈术。
就这样喂了他足足半个月,我眼见着他面色红润伤口结痂,也眼见着自己从手忙脚乱变得有条不紊地从烧火煮饭到清洗伤口熬药喂药换药一气呵成。
熬药这事,不知为何我相当在行,甚至抓了几次药以后,还能辨别一些阳间的药物。
甚至有时候我想,说不定活着的时候我真的干过医女这行。
一日,吴戈身上的伤口好了大半,我正坐在小板凳前,对着熬到一半的药在打盹,迷迷瞪瞪听着隔壁有响动,以为是遭了贼,想也不想抄起一根烧火棍就往隔壁跑。
结果发现小茅屋里的东西一件都没少,唯独床上的人不翼而飞。
既不是来偷东西的,这贼莫不是来偷人的?
又一声响,这一次声音是从我身后传过来的。
我打了个哆嗦,直接转身看也不看一棍子朝身后扫过去。
没有听到预料中对方应声倒地的痛呼声,反而是我的烧火棍被人牢牢握住。
一个浑身涂满药的人站在那里,散发着阵阵的药味。
我抑制不住的惊喜,“你醒了?!”
苦苦熬了半个月,吴戈总算让我给救活了。
他要是再不醒过来,我这三两银子就快花精光了,我简直要喜极而泣。
吴戈松开手里捏着的烧火棍,打量我一番后开口,声音仍有些沙哑,“是姑娘救了我?”
“不错,我在一个水潭里看到你,见你浑身是伤但是尚未断气,我本是医女,不忍见死不救。就带回来医治了。”我按照司祭大人给我的身份答道。
吴戈点点头,郑重抱拳朝我鞠躬,“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我笑道,“好说好说。你醒了就好。”
然后吴戈看着我,定定的不动了,似有些恍惚。
“公子,你还好吗?”
吴戈收回眼神,垂了眼,“无妨,只是觉得姑娘......似曾相识,似乎以前见过。”
我略惊讶,莫不是吴戈还记得过去的事?
但是司祭大人说了,还阳的吴戈是不会记得地府的事情。
兴许,是前世。
说不定真的能从吴戈这里寻找到上一世的线索。
我一下子信心满满,心情大好。
一阵药香味从厨房传来,闻着火候刚好。
“我先去给你拿药。”
先给吴戈养好伤,养伤的过程中一边培养感情一边探探他与陈国小公主的事。兼顾任务进度的同时,还能见缝插针找找关于记忆的线索。
一个转身的功夫,我的小算盘已然打得啪啪响。
正喜滋滋时,却被叫住。
“姑娘留步...”
我转过身看着他。
吴戈耳根微微泛了红,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躺在床上药喝多了补得气色太好。
“公子还有何事?”
吴戈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欲言又止。
我静候,等待他开口。
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空气忽然陷入一阵尴尬。
半晌,吴戈终是开了口,“在下…葛吴,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姑娘尽心尽力搭救。”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好一会儿才道,“只是我这衣服和裤腿?”
吴戈低下了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这才意识到他除了胸前一块玉佩全部光着的上半身,才及腿根处的裤腿。
这是我刚把他扛来小茅屋的第一日,因他身上伤痕累累,为了方便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就直接把他上衣剥了。
至于裤子......
自腿根处以下......
全被我用剪子剪了。
……
……